“小时候教过些,对付些地痞流氓够使了。”马桓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拱手告辞。
雨终于停了,没有雨声的掩盖,外头的喧嚣立刻变得分明。院里是许平安与马桓分别指挥的吼声,院外是难民们的争执与哭喊。缓过劲儿来的杨景澄睁开了眼,沙哑着嗓子问道:“外头如何了?”
“水灾么,无非就那样。”丁年贵挨着杨景澄坐在了地平上,“难受?”
“饿了。”杨景澄笑道,“我才知道饿狠了会胃疼。”
“再饿久点,还能眼睛疼呢!”丁年贵道。
“眼睛疼?”杨景澄奇怪的道。
“饿红了眼呗,满脑子就只想找吃的,甚都顾不得了。”丁年贵不知陷入了哪段回忆,“人跟疯了一样,又蠢又癫。”说着,丁年贵忽然冲杨景澄笑了笑,“世子知道人肉是什么味道么?”
杨景澄打了个寒战,脸色难看的道:“你今儿专职来折腾我的!?”
丁年贵大笑。
“都这会子了,亏你笑的出来!”饿的直上虚火的杨景澄明显的开始暴躁。
“那是您经的太少。”丁年贵笑呵呵的道,“对于活过一天是一天的人来说,只要能喘气儿,就是高兴的!您看,现房子没塌,我不用一只手捞着您,一只手玩命的划水逃命。过会子饭做好了,还能吃个肚子胀圆,不够我开心的?”
依旧趴着的杨景澄没跟着笑,他定定的看着丁年贵,半晌之后道:“你似乎吃过很多苦。”
“人活一世,几个不苦?”丁年贵好笑的道,“我至少有钱,不缺吃的。您瞧瞧外头那些,不用到天黑,他们就能死上成百上千。待水患过后,宁江府只怕十室九空。这还只是夏季里的洪灾,还有冬季里的雪灾,春季里蝗灾,秋季里的旱灾。再加上贪官污吏淋尖踢斛,绿林贼匪四处劫掠……”
丁年贵说毕,停顿了许久,之后方缓缓道:“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①”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杨景澄的头,“时至今日,天下的担子太重了,您不要,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①《汉书?鲍宣传》,老百姓面临七种所失而无一毫所得,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使国泰民安,确实是太难了;老百姓面临七种死亡而无一线生机,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用刑法进行管束,也确实是太难了。
这段话的背景是:西汉末年,朝廷官员的主要来源是权贵朝臣的子孙、门徒、世交子弟,这些人常常缺才少德,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只是知道贪污受贿、鱼肉百姓。国家官僚机构日益庞大,成为压在百姓头上的沉重大山,也是社会阶级矛盾不断激化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丁年贵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