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相是——夏天的时候正值双抢,有老人预估那两天就要下大雨,全民打仗似的抢着收稻晒稻!
任老三病了,不能去干活,任家的粮食得有一小半倒在田里。
任老三吃了那碗鸡蛋米酒,咬着牙就去抢收。抢收完之后,立马又病倒,身体虚弱了好一阵,可那之后却没有人关心他。
他却还抱着欣喜的念头,想着那碗鸡蛋米酒,觉得自己终于被姜梅风认可了一回。
他的确是个傻的,傻得可怜。打十巴掌,给个枣儿都能满意。
任雨生看着姜梅风,手偷偷地在桌下掐了下软肉,然后努力眨眼,挤出一点盈眶的效果。
准备完毕,任雨生“伤心、隐忍”地看着姜梅风:“那你记不记得,我只有双抢才能吃上干饭?平常你都是拿粥和红薯打发我的。”
“你记不记得,我经常吃一顿饭,干重活了才有两顿。我忙完回家,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又做少了饭。”
“你记不记得,我这辈子第一次吃药,就是前些日子在程家,赵医生给我开的。”
姜梅风听得瞪大了眼。
因为这些事,全部被任雨生夸张化了!
故意少做饭是有的,可是那是后来任老三大了,姜梅风知道他能自己在外头弄吃的,饿不死了。
任老三生病的确没花钱看过病,可是药还是吃过的。任宇鹏小时候常生病,会有剩下的过期药。
姜梅风感觉很荒谬:“你胡说八道什么?”
任安愣住,望向任雨生的表情惊惶,目带惧意。
任大顺心思转得更快。
任老三过去在任家怎么过的,他们都清楚。姜梅风能发觉不对,任大顺当然也能察觉,这小子在夸大其词!
再思及之前发生的事,任大顺很快把事情串联,发现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从吃鸡挑衅、到引来任爱党训他,胡高义上门……
他中计了!
如此一来,他小儿子宇鹏可能也没拿刀动手,是被任雨生算计了。
他老婆胡说的居然没错,全部都是任雨生这小子的算计!这小子心机太深,也太恐怖了。
直到现在,任雨生才露出真实的一面。
最可怕的是……此刻任雨生说的话,仍然让人无比相信。
他生得就是一张老实斯文的脸,眉眼清俊,和洛川的那条清水河似的,穿得也穷苦,便气质朴素。
加上任雨生穿过来后,他被发现的一连串“悲惨经历”,没人会不信他。
好比胡高义,中年男人喉结动了下,感觉涩味在喉头翻涌。
任雨生可怜委屈,这就是他帮着任雨生的最大原因。这孩子触动到他了。
荀正吸了下鼻子。他当然不会认为任雨生骗人。
任雨生可是明明能逃脱,但却主动承认错误的老实人!
唯有中年公安面色平静,开口道:“你们都闹翻了,别讲什么感情,也别讲什么亏待,都是过去的事了。想要了结得清清楚楚,就直接算账!”
胡高义附和道:“对,亲兄弟,明算账就成。说什么感情,都是虚的。真有感情,还谈钱?”
“他就结余了五十八斤粮食,我们可给他分家分了一百五十斤!”姜梅风抢着说话,“还分了各种家什,碗筷、农具,米油盐,一样没少他的!”
“那是生产队解散后,后面三四年他干的活没上记。”胡高义猛地一拍桌子,“你脑子不行,干嘛非得说话?”
实不相瞒,任大顺也是这么想的……
但再转念一想,任大顺就知道,不能怪姜梅风。
她的确不聪明,可主要原因还是任雨生心机太深沉。
任大顺开口道:“不算账,我们都不知道这事。我再给老三补些,不叫他委屈。”
胡高义追问:“那你打算补什么,补多少?”
任大顺看向任雨生,心有余悸。
他想了一下,道:“雨生年纪大了,补他一套家具。回头他结婚,我再出十十块给他办事儿!”
任大顺有些怕任雨生,开口已经尽量大方。
可姜梅风听着和剜肉似的,带着哭音道:“要命了,哪来那么多啊!老四老五都大了,还没个成算呢。”
任安一衡量,反而支持起了她爸,劝姜梅风道:“妈,算了算了,前头是我们没注意,累着了老三。虽然他不跟我们亲近了,但回头结婚的事上我们出了力,也算尽心了。”
任安捏了一下姜梅风的胳膊,提醒她收敛。
她们刚刚还在演“重感情”人设呢。
一套家具能值多少钱,家里有半套旧的,凑合凑合就当是一套了。十块钱也不多,十几年前抚恤金的二十分之一,怎么算都是赚的。
胡高义乍一听,还觉得不错。
任雨生却不肯,强硬道:“我亲爸的抚恤金是两百块。”
他这一提,胡高义也想起来。
当初那两百块给任家,可是为了让任家好好待任老三的,现在看来,那钱不是攒着就是被任家自己花了!
胡高义附和:“对,还有红兵的抚恤金,两百块——”
听见“两百块”,任大顺心口一跳。
让任大顺掏两百块,那是万万不可能!
这年头,农村一个家庭一年到头才能挣多少?
“支书!”任大顺冷下脸,打断胡高义,“你不能不考虑带孩子的辛苦。我承认孩子大了,我有疏忽。可是小时候肯定有照顾到,也花费了时间精力去养孩子!”
任大顺有些生气,声也高了。
他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咚”地一声响:“你这么搞,回头谁愿意站出来为村里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