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怎么不说话?还是不知道要对说什么?”魏威反客为主的给司南的杯子里添了些热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嗯?”
自打运动开始,他就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他们或是说真话,或是说假话,有心虚的,有理直气壮的,有大气凛然的,也有卑微懦弱的,这些人里也有像面前的兔子精这样色厉内荏的,但却没有多少人能做到明知道她在你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却看不出破绽的。
再有昨日...很少有人像面前的兔子精那般目标明确,出手快准狠的。
司南捧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伸手揉了揉被茶水热气熏得极为舒服的鼻子,才又乖又怂的说道:“首先,你得有证据。”
说话时为了强调自己的理直气壮和话语的说服力,司南还特别认真又郑重的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魏威。不过一双眼睛在与魏威的视线碰上的时候,司南又没出息的转移了视线。
心虚的不要不要的。
听到司南这话,又见她这副样子,魏威不由又想笑了。
这兔子是准备朝他呲牙了吗?
挑眉,压下声音中的笑意,魏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司南:“然后?”
“然后,然后你还得有证据。”
反正就是没抓住现型,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了什么手脚的。
“我若是没有证据呢?”
司南飞快抬头,看向魏威,声音又急又快,“那你就是屈打成招。”
“我打你了吗?”被司南这话逗得实在忍不住了,魏威直接笑了出来,“老实交待,我可以看在你积极配合的份上,给你个宽大处理。”
司南闻言敢怒不敢言的瞪了魏威一眼,用小到已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坦白到底,坑害自己。抗拒从严,牢底坐穿。”
魏威好耳力,将司南这句话听进了耳里,只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两人正说话呢,看热闹的乌亮就回来了。一见这二人在葡萄架下说话,还惊了一下。神情紧张的快步走过来,张嘴就问了魏威一句,“你又来做什么?”
“我不能来吗?”随着乌亮的走近,魏威脸上的神情也是骤然一变,神色冷淡倨傲的看向乌亮,“你又是谁?”
魏威自然知道乌亮是谁,可他就么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摆出来,你还真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明知故问。
“他是乌亮,也是下乡的知青。”司南很怕乌亮脾气上来再跟这小兵头目闹开来,连忙站起来,一边上前拉乌亮的衣袖叫他别冲动,一边给魏威和乌亮做介绍,“他叫魏威,是呃?”
“县革委的。”见司南卡壳,魏威收回看向乌亮的视线,语气里颇有些无奈的给司南做了一回自我补充。
司南讪讪的笑了下,然后就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也不知道这情况下她要说些什么了。视线转了一圈,看到桌上的茶壶,于是眼睛一亮,扬起又甜了几度的小声音说道,“喝茶呀。”
还喝?
还喝?
魏威和乌亮心里同时浮上这么一句话后,又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彼此,最后一个扭头看向园子,一个视线落在司南身上。
都不太想搭理面前的人。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你回头写份事情经过给我。”所有的谈兴都在乌亮出现后消散了,不能再逗兔子精了,魏威也就不多呆了。给司南留下这么句话,魏威就走了。
魏威是骑自行车来了村子,那自行车就停在知青院外。这会儿骑上自行车回县里,都不用另外叫村里人套车送了。
站在院子里看着魏威骑车走远,乌亮才想起来问问司南这人是来干嘛的。
司南摇头,一边走到葡萄架下,一边回乌亮道:“就昨天的事。”
司南将桌上魏威用过的茶杯拿了起来,将里面的大半杯茶水随手泼在院子里,又拿到外屋地里用干净温水将杯子刷干净才再转身出来。
用干净杯子给乌亮倒了杯茶水后,司南就坐回自己刚刚坐的位置里,喝了口茶后,又犯懒的使唤乌亮给她拿些果干过来。
“你刚刚去哪了?”想到自己被人堵在被窝的事,司南就没好气的白了乌亮一眼。
有你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忒不靠谱了。
一说起这个,乌亮就瞬间提起了精神。他眉飞色舞的跟司南学了一回那些小兵是怎么将吕时业家翻了个底朝天的,又找出了多少东西。
说起这个,乌亮不由又想起刚刚走的那个魏威来。
“……真是长了一双好厉害的眼睛,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能发现屋子里的猫腻。”说起魏威,乌亮又问了司南一句,“他来多久了?没为难你吧。”
“有一会儿了吧。”至于为难不为难的话,司南不知道要怎么跟乌亮说,便直接忽略过去没有回答。
毕竟打死不承认的事,还是别叫太多人知道的好。
“村里这回又要选会计了,可别再选出个这种玩意。”咬了一口沙果干,乌亮又说起了老支书找他的事,“三个生产队要联合办村小学,老支书的意思想要从村里的知青里选个人去小学做老师。一个生产队出一个名额,他和蔡队长的意思都想选你过去。你啥意思,去不去?”
听老支书的意思是生产二队这边的知青里,司南成份好,又是去年才高中毕业的。虽说这事刚商量出个头绪,但因有意照顾她,便先给他们这边透了消息。
司南一听就笑了,连忙说道:“这是好事呀,干嘛不去。不过...工资怎么算,给钱还是给工分,这个老支书说了吗?”
“一天五个,按出勤日走工分,寒暑假都不算在内。对了,秋收的时候要跟着下地抢收抢种,其他的都一样。如果再算上给你村里牲口看病得的,比你下地挣得多。”
下地累死累活哪有这个来的舒坦。
司南点头,也对这事起了念头,再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在她头上。“那老支书可说过什么时候了吗?”
三友村是个大村,三个生产队的适龄学童不少,往常都是去旁的村子上学,如今老支书觉得司南邪门了,再加上原本也想要建个他们村子自己的小学,便与蔡队长商量了一回,在三个生产队的村干部坐在一块说话时候,将这事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
二队正好在三个生产队的中间位置。如果选址选校,那校址一定会选在二队这边,孩子离家近,所费不过一块宅基地。
村子里就不缺劳动力,建几间土胚房再拿碎石头围个院子学校就得了。
最费事的就是课桌这些东西,可山上有的是树,砍上几棵也不是多难的活。
最后商议来,发现除了给上课的老师发工资这事最需要费心外,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那这笔钱从哪来?
若是三个生产队出钱,那这个教课的老师人选又得扯上一通皮。于是老支书就提议三个生产队各出一个老师,然后各自负担那老师的工资。
唉,啥工资,直接算工分就是了。
老支书的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于是三个生产队的人就坐在一起商量了一回哪天集合所有村民建校,又哪个生产队负责哪一块的工作后,便各自散了。
就司南这样不会干活的,没有吕时业打压,她下地干活也能得五六个工分。所以对于其他人来说,五个工分,真心不算多。也正是考虑到五个工分不多,生产二队这边就算是将名额给了司南,旁人也不会因为嫉妒弄出什么大事来。
村里上过高中的村民不多,知青里到是有几个。但为了缩小这个招师范围,老支书便准备在选人的时候以高中毕业生为最低标准。
村子里旁人倒罢了,莫二丫头倒是高中生,不过她还没毕业。而且家里给找了人,毕业后会留在县里工作,所以不用将她算在内。而其他人,相信老支书仍旧有办法将人往下刷。
至于知青,打六几年开始,三友队这边就陆续来了不少知青。但生产二队这边的知青里,七二年的知青里,女知青就司南一个。而六九年的女知青,又都全军覆灭,不知所踪了。两批男知青加在一起也才五个。
再往前,就是第一批来三友村的知青了。不过那些知青,大多都成家了。就算没成家,估计以前上学的那点东西也忘得差不多了。而且五个工分...未必瞧得上。
随便弄个考试或是叫人写上几个字,怕是淘汰到最后,剩下的就是七二年这四个知青了。
而老支书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他肯定乌亮三人不会跟司南争这个名额。于是今儿才会将乌亮叫过来,小声的将这事说一回,让他捎话给司南,叫她有个准备。
司南在现代的时候也是才毕业的大学生,而到了这个时空,不说原主记忆里的高中知识,就是如今他们家常没事也是每天都要学习的。
虽然司南的成绩不及乌亮三人,但她觉得自己的水平还是在所有竞争对手里排个中上等的。
心下高兴,烦恼都消了不少。
将那份要交给魏威的事情经过抛到脑后,司南开开心心的去做午饭。
哪怕只有她和乌亮两个人,司南也没糊弄事。饭是饭,菜是菜的做了一顿叫乌亮吃到撑的午饭。
下晌,叫乌亮打水,司南将昨天被人丢得到处都是的衣服都泡到盆里简单的洗一回。完事又跟乌亮在菜园子里支豆角架子。
豆角要往架子上爬,所以必须支架子。
等都忙完了,司南才回到房里去看书。
司南的字写的还不错,看书的时候顺便拿本子练字,到是两不耽误。不过写着写着,司南就发现她这两天没记日记,于是又连忙将记事本拿出来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
当写到魏威的时候,司南停顿了一会儿。
该怎么形容这个魏威呢?
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有着不似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深沉。看她时,让她有种叫人无所遁形之感。起说话来,又带着点别样的小慵懒。
他的那张脸也长的很好。轮廓很深,像是祖上是混血,到了他这一代被稀释得只剩下一点点,隐隐约约带着点异域风情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