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绥坐在他身边,细细的打量,这才发现他左手紧紧握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香囊,时绥想要从他手中拽出来,却发觉无论自己怎样用力,那香囊仿佛已经和手指融为一体,纹丝不动。
她垂下头去看,角落里有一朵梅。
这是他,十分珍重的物件吧。
时绥静默了许久,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隐约能见眼尾有红痕。是她一厢情愿,是她自作多情,没有人逼她,更怪不了旁人。
因为二人每日都要泡药水缘故,所以当冯渊收到书信时,他们还在回京的路上。
时绥信中吩咐冯渊将春镜宫收拾妥当,内有温泉,很适合二人调养。看到陈子恒失了右耳时,他的心又紧了起来,重重的一声叹息,让人把兰草找来。
兰草去寒山宫时不见香姬与春潮,询问宫人时他们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消息来。现下宫中能有这个本事的只有冯渊与时绥,所以面对冯渊时,并没有什么好脸色,鼻中闷哼一声:“冯大人有何高见?”
冯渊把时绥的信递了出去,看兰草面上攀上震惊,又落下泪来,才出言安慰道:“人能回来就好。等他们进宫了,就由你在香镜宫照顾着。”
兰草拿袖子胡乱抹了抹脸颊热泪,问道:“你把娘娘和春潮,藏到哪里去了?”
冯渊叹息一声:“香姬预言后就陷入了昏迷,并且交代了身后事,她也希望魏昱好好活着。我想既然事已成定局,便不能再让魏昱身陷死局。人,我送走了,也不会告诉送到哪里去了。今日交代你此事,无非是想告诉你,你要是想让魏昱好好活着,一个字也不能透露。”
兰草神情凝重道:“若是陛下非要问出个结果呢?”
冯渊道:“我自然会和他说明的。”
兰草眨了眨眼,试图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说话时鼻音很重:“你这样做,是否考虑了魏昱?”
冯渊将手掌拍在案上,压抑着怒气:“我正是因为考虑了太多,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甚至失去了春潮。”
兰草平静地望去一眼,缓缓开口:“若是魏昱真的愿意与梅一同赴死,我绝不拦他。冯渊,难道独留他一人存活于世,就是最好的结局吗?用王君的责任强压他、束缚他,你不觉得自己残忍吗?他连王位都可以不要,何惧生死?他应该知情,自己做出决定,是生是死,全由他意。”
冯渊如同哑了一般,愣愣地看着兰草。
兰草缓和了一口气,续道:“你不是失去了春潮,是你放弃了春潮。我不敢想,曾经那个潇潇洒洒的雨国侠客,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副窝窝囊囊、犹犹豫豫的模样。冯渊,你太理智了,竟然想衡量感情,我怕你,孤独老死啊。”
说罢,兰草便往殿外走去,抬腿出门时撂下一句:“如果陈子恒死了、醒不过来了,我一定会去陪他。我这一生的责任便是与他相伴,亏欠了旁人的,下辈子再还。”
冯渊看着兰草的身影远去,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跌坐在交椅上。脑中反复回响着兰草方才的话,春潮的话。
沉默半晌后唤人准备一匹快马,他要去见春潮。
冯渊来的时候,春潮正在喂梅喝水。听见宫人来禀,心中微动,放下瓷碗后整理衣衫,还不忘同梅说:“我去去就来,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总之绝不会原谅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仙境的地上仍然有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此刻近黄昏,黄澄澄的夕阳打在冯渊身上,莫名的添了几分寂寥。
春潮能看得出来,这几日憔悴狠了,眼下乌青一片,脸颊也微微凹陷。其实冯渊没有错,她更没有资格怪罪他,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心中的期望太大,失望也就更多。
春潮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隔了些许距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冯大人有何贵干?”
冯渊径直朝她走来,死死将人抱住,也不管春潮如何挣扎,只是不停的在她耳边说道:“春潮,我知错了。”
春潮愣愣的,连挣扎都忘了,任由他抱着。心里的酸涩冒上来,就连视线也模糊不清。
“你错哪了?”
“错处太多,数不过来。魏昱和陈子恒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只是两人也在昏迷之中,情况不算好,你带着香姬回宫吧。”
冯渊的唇就贴在春潮的耳边,轻声说道:“春潮,我再也不会放弃你了。”
春潮的手已经搭在了冯渊的背上,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两人相抱良久,“冯渊,我就和她呆在这里。”
冯渊声音闷闷的:“为什么?”
春潮道:“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愿,但是你也要和魏昱说明白。这样,无论结局如何,是喜是悲,我都不会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