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将匣子打开,取出玉如意放在腿上,指尖缓缓抚摸着,眼中的欢喜藏不住:“上回忘了说,还有我的玉扇子、兔子灯、绒花钗、妆台最里头的木匣子,还要再劳烦冯夫人跑一趟了。”
春潮喉咙一哽,没接话。
梅摸了一会玉如意,发觉她不说话,递一眼过去:“怎么了?”
春潮故意错开视线,话锋一转:“医官来把脉了吗,药都老老实实喝了吧?”
梅随着她的话渐渐皱起眉头,不安的感觉在心口化开,口吻仍旧温和,还带着些恳求的意味在里头:“春潮,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该瞒我。”
春潮深深地看她一眼,吐纳两息后,想的是长痛不如短痛,于是轻声说道:“陛下封了寒山宫,这玉如意还是阿奴......偷拿出来的。”
“还有呢?”
春潮的声音越说越小:“抹去了香姬在宫内的所有的记载,前朝后宫不许再提起。”
梅听的发怔,那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而素日的桩桩件件却又在心底腾起,如烟似尘,渐渐散去,抓不住更留不住。待到烟尘散去后,只剩下空荡荡的一颗心,千疮百孔,断壁残垣,终究是黄粱一梦。
梅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腕,想再看一看那根红线,红线另一头是不是还连着他,可是看到视线模糊,惨白的手腕上只有凸起的青筋。
“原来是真的。”她喃喃道:“缘聚缘散犹如云烟,情深情浅大梦一场。”
春潮不知道梅在说什么,心中感叹她当日把话说的绝情,现下还是自己痛苦难受。见她情绪波动,生怕她急火攻心,赶忙上前扶着她,安抚道:“你别急啊,或许王君只是一时气急,做了糊涂事。”
“好。”
嗓子仿佛被填满了碳,发不出声,只能勉强挤出一个音来。魏昱做的很好,忘的很快,也很决绝,是她期待的模样,她从心里为他高兴。她希望魏昱可以实现心中抱负,夫妻伉俪情深,膝下孩童环绕,做个受万民敬重爱戴的君王。
她真的有想过,站在他身旁的是自己。
只是这些事,她陪不了,甚至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那么,我的爱就是成全你。
梅死死拽着春潮的袖子,强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忍着哭腔。这时候嗓子又如同被风劈开了一般,使劲往身体里灌着寒风,她此刻说话的声音应该很难听吧,赤着双目,一字一句道:“春潮,你回去吧,啊?”
春潮不愿意走,见梅低着头,指尖发白死死扣着身下的软垫,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一直是高贵温和的模样,从未在旁人面前展现过崩溃狼狈的一面,或许现在也不想让自己看见。想到这里,春潮鼻头酸的厉害,不觉间也落了泪,猛地点点头,转身要往外走。
在春潮转身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无声地哭泣着。
春潮背着身子,嘱咐道:“你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等到春潮离去,梅失了力气般地斜倚在身侧的软枕上,双眼失去了神采,呆愣愣地望着地上的一块砖,看着光影转换,尘埃在空中翻滚,闷闷笑了,豆大的泪珠顺着消瘦的脸颊往下落,沾湿衣领上的绒毛,只是怀中还死死抱着那柄玉如意,虎口被卡的生疼,也不敢放手。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能证明他爱过的痕迹。
梅突然想到了母亲。她很少会想到母亲,大抵是因为没有见过母亲,所以没有记忆回想。
她明白了。
魏昭华说那支簪子是母亲最爱的之物,之所以没有带走,恐怕也是想在这个世上留下最后一点痕迹吧。
相爱过的痕迹,永远留在物件上,就连时间也无法抹去的痕迹。
母亲或许爱错了人,可是她到死也不曾后悔,要把痕迹留下,想光明正大的告诉世人,神女月爱过魏成行。
梅终于哭出了声,把玉如意抵在胸口,低声抽泣着。她的不甘心、她的无可奈何都随着泪水倾巢而出,却无人相伴,无人懂。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波下一本要写的文
《观音》
观音曾经是坊间最善舞的姑娘。
被心爱的男人亲手送进了皇宫,天子榻上。
从卑微的舞姬,踩着刀尖起舞,以鲜血为生,一步步走向宠爱与权利的巅峰。
只是因为他说:帮我。
“我是坊间最善舞的女儿,也是温柔乡里最锋利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