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一手抱着下裳裙摆一手压着上头珠串,颇有种画地为牢的荒谬感。
修界成亲就没这般样式的喜服,更不必说婚誓只能在清醒自主时才能立下。
所以肯定不可能是她神识受创,昏迷三载,一朝醒来发现自己在跟蔺轻尘洞房——本来修界成婚就没有洞房一说。
是幻术。丹青想。
婚宴上那一声鬼号攻击神识,确实是致幻的法术。那法术威力丹青闻所未闻。昆仑山她的师父们已是修界最顶尖的战力,却也没谁能即刻施展出这般威力的幻术——只怕阿咸倾尽底牌,绸缪良久。她和蔺轻尘同时中招也不奇怪。
只是筹谋已久的法术,必有其目的。怎么可能拿来做这种不知所谓的幻境?
——让她和蔺轻尘在幻境中成亲?不但莫名其妙,还充满了又空虚又恶劣的趣味。
完全不像是阿咸的手笔,反而到处映现着蔺轻尘恶臭的品性。
……她的朋友很可能正在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蔺轻尘却有闲情将她摆弄成这副布偶模样。
丹青压了几压才勉强压下心中火气——当是阿咸用幻术结界控制了整个四明山,蔺轻尘临时做出这处空间以自保。他还记得顺手把她捞出来,大约已是顾念两界合约的违心之举。尽管她压根儿就不想被他捞出来,她也必须得承这份人情。
想明白之后,她便也不再废话。只转身进帷帐后头,扯去头上珠翠,将身上衣服扒了个精光。
道,“不管这是哪里,我要出去。”
蔺轻尘背对着她,不紧不慢的斟着酒,道,“你竟会来四明山看别人的婚宴,是预料到这个‘阿咸’会这么做吗?”
丹青羞恼道,“我像是提前预料到的模样吗?”
蔺轻尘笑了笑,“若非如此,你怎会主动来赴婚宴?是嫌你我的婚期太远吗?”
丹青又哑了一哑——自得知自己得和蔺轻尘成亲,全天下的婚宴都在触她的霉头。她听都不想听到,更不必说主动去赴宴了。
但她随即便冷静下来,反诘道,“莫非你也预料到了?否则为何也来赴宴?还是说,四明山同金鳌岛交情很深厚?”
蔺轻尘道,“——我若说是为你而来呢?”
丹青没被激怒,因为她遇上了更焦头烂额的麻烦——身上喜服倒是扒光了,可她的袖袋打不开,拿不出备用的衣裳。
——虽称之为袖袋,实质上却不在袖子里。而是“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的幽微空间,直接连通修士的识海。便如同凡人“胸中可藏十万书”。无非凡人胸中取不出货真价实的十万本书,修士的识海却真能把东西收纳取出。
袖带打不开,便只有一种可能——识海被封了。
丹青探了探法力,果然已被封住。试着去取她的小白驴,也没有回应。
她忙又唤了声她的宝剑——剑照旧懒洋洋的没应答,却自虚空中探了半个剑柄出来。
丹青握住剑,心便安下了一半。
再多她也无暇计较,便将内衬又穿了回去,把拖曳及地的长裙子扯了扯,绑了个齐胸的襦裙。
把扯乱的头发顺势理了理,盘做两个螺髻,用绑帷帐的绳子牢牢缠紧,确定不会碍事了,便自帷帐后走出来。
蔺轻尘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身同她说话,便见她上身半透白纱的窄袖小衫,下面配了个金鱼尾般招招摇摇的大裙子。那石榴洒金的大裙子将她修长柔韧的体态遮去,越衬托得她肤柔体软。纵使神色忧虑多思,也掩不去娇憨可亲的面貌——但凡没见过她持剑杀上来的模样,谁能想到她是当今修界当仁不让的女杀星?
欣赏归欣赏,见她就地取材,居然没把衣服换回去,便料知她已被封住了法力。
蔺轻尘便也探了探自己的识海——果然,如常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