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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悟(1 / 2)

楚兰因并未睡太久,但睡得沉。

一刻小憩,等他朦胧有了意识时,他们才刚入曲州边境的城池不久。

这城便叫椿城。

椿城完全属于人间界,曲州又是水乡,州内河道交错纵横,湖泊遍布。

城外水田村舍,散落如星;城中建筑多是白瓦灰墙,窄巷深深,青石板铺出长阶短阶,映出雪后青色的天空。

剑灵隐约觉得四周摇摇晃晃,却又足够暖和,像是枕在了飘于天边的大团云彩里,柔软又舒适。

事实上他们正乘着乌篷船,走水路入城。

椿城昨夜才下了头一场雪,不若北地一夜过后银装素裹,这南地存不住冰雪,如今也仅在竹篾篷的罅隙里留了一道白痕,与漆成黑色的篷顶相对,似有了一种别样的禅意。

南边的雪也下的断断续续,他们乘船后不多时又吹了一阵。

沧山用披风裹住了怀里的剑灵,毛茸茸的领子遮去楚兰因大半张脸,鬓边的一缕乌发却不知何时沾上了偷溜进来的雪子,软绵绵的一粒粒,转眼就消融成了水珠,滑到剑灵脖子里。

楚兰因哼哼了两声,侧了身埋过脸,窝向了木傀胸膛挡出的一方温暖间。

一旁正吃甜糕的李普洱心中涌起一股灵光,突凤然就想找个人分享分享。

惯来的分享对象屠小窗不在,他实在耐不住,便从袖中摸了《阵术》出来,挑了空白的地儿,提笔就要写一段。

“窝着的剑灵像是在……”

像是在干什么呢?

李普洱低头捂脸,总算发现自己的文笔实在稀烂,连个比喻都扯不出来。

他咬着笔头许久,也没琢磨出个恰当的譬喻。

就在这时,船身一晃,他那横着的胳膊肘没收住,不慎撞上身边的木道友。

闭目养神的沧山睁开眼,见李普洱摊开在膝盖上的书,低头一瞧,也笑了。

木傀伸手拿过李普洱的笔,在那句话边上寥寥几下,勾勒出一只把枕在屋檐上的长剑的侧影。

对比着那简笔画,李普洱偷摸摸对照了楚长老。

此时的楚长老睡得惬意,眉头全然舒展开,那含了几分肃杀的眉眼也柔化了许多,如沐浴在暖阳下的长刃,不再寒光凌凌,只觉秋水微澜,一痕江月。

李普洱默默向木道友比了个大拇指。

随后他自己也想画一回,可再一转头,却惊讶发现木道友竟稍换了个姿势,正正好就挡住了楚长老。

这就是不给看了。

……我的创作遇到了极大的阻碍。

李普洱鼓了腮帮子,又写:“木道友像是要把楚长老藏在他的叶子里!”

偏偏这句话一出,他瞬间文思泉涌了,提笔刷刷写了下去。

楚兰因醒来时,就见小普洱侧着身对着那蓝封皮的《阵术》疯狂做笔记。

他在心中大呼,我凌华宗前途无限啊,这也太勤勉了,在路上还不忘刻苦读书。

剑灵醒虽醒了,但不是很想动弹,仿佛这连天的水汽也沾湿了他的灵体,真像是毫无防备地肆意躺在灰瓦间,晒在那冬日午后难得的阳光下。

沧山也看出他的疲倦,五行阵对灵体的消耗并不小,椿城禁御气飞行,他特意取道水路入城,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椿城灵眼所在。

剑灵在灵气充沛之地便能舒服一些,也不会频发灵躁。

“这是船上?”楚兰因环顾周遭灵线的构成,低声问道。

他刚醒来时嗓音偏哑,听来多少带了些鼻音,却在尾音处有微微的扬调和卷舌。

那披蓑衣戴斗笠的船家听了,笑道:“仙君打哪来?这口音像是南地去北边修习的呀。”

城内十成十皆是凡人,几乎没有修士往来,较宁州大城相比,红尘气息浓重,天上无灵舟行过,地上也无琳琅法器,他们对修士的称呼甚至还保留了很古早的“仙君”之名。

“打甘州来的呀。”楚兰因眨了眨眼,忽然发现自己的弦音像是跟着这船家的跑偏了,居然也“呀”来“呀”去。

船家被他逗地愈发愉悦地笑了起来,抬起斗笠,露出一张历经过许多岁月的面孔,眼角细纹深刻,鬓角不曾点雪也添了白,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模样,清丽明艳,该如夏日初荷。

“甘州,好远呢。”船家朗声道:“甘州一壶桃花酒,沉龙关外不渡河,很有名!近来终于听了消息说要停战了——真好啊,改日去你们甘州喝酒!”

这句话说的是甘州的桃花酿和魔界的渡河酒,都是闻名太徽的佳酿,但显然在人族这里,还是认为甘州桃花酿会更胜一筹。

“不过我们曲州椿城虽然没有酒,但好吃好玩的也不少,正巧今日大隐华寺的大师前来讲经,也比半月前热闹了许多,仙君们若得空能多住几日,倒可以四处逛逛。”

楚兰因自然很乐意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可一听大隐华寺,登时就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

船家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以为是佛道不同的缘故,便转了话头,与他说起了椿城好玩有趣有典故的去处。

楚兰因就听得眼睛发亮,与船家一来一回居然是唠熟了,下船时还被送了一条河鱼,剑灵拎着鱼昂首阔步走路上,颇有种“我聊来的战利品”的骄傲。

此番回太徽,主要是为了补给法器,毕竟下一方障中还有许多凌华宗人,灵力不够法器来凑,也算添一分保险。

他们要寻的法器其实并不是如何名贵,但十分难得,能碰上就是机缘。

尤其是隐于民间的,很有大隐隐于市的意识,大多是百姓们用不上,修士们寻不到。

楚兰因给李普洱口述了张单子,让他在椿城中跑跑,尽量把单子上的东西找齐全。

此后的几个时辰,就是小普洱的神奇之旅了。

后来椿城邻里间还在茶余饭后闲聊,纳闷为什么那个小仙君花钱买自家的水缸,台阶上的青苔,用来抽瓜娃子十分顺手的拂尘等等。

李普洱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的机缘。

一趟趟下来,他还因长得可爱机灵,被各种关照,好几次对方甚至要把东西直接送他,几番推辞才收了银子。

就是收下后还有好几个阿婆手痒,捏了捏他还有些奶肥的脸蛋儿。

其中一位阿婆似乎还能看个面相,给她自家的一把缝衣针时,笑吟吟道:“小仙君,老婆子我班门弄斧一番,你这命缘啊……”居然高深了一句,道了一声唱词:“分某一枝珊瑚宝,安君半世凤凰巢。”*

仙家或多或少会看个命盘命轨,但其实天道有常,变幻莫测,并不能一时看准,若非特殊灵根的修士,也不会轻易去算。

李普洱没把这阿婆的话往心上放,乖乖巧巧的道了谢,对方看他风尘仆仆,却十分有精神气,更加开怀道:“小仙君,就是要这样,天命总在你们那儿。”

李普洱谢过了这里慷慨大方的百姓,胆战心惊拿着法器去到约定碰头的地方。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问起楚长老,为何会知道这些沧海遗珠的所在,楚长老答得随意,道:“还用知道吗,我一来这里就有很多灵物在疯狂絮叨嘛。”

像是诸如“老子是山河瓶不是酱油瓶……”“我到底要抽多少次瓜娃子,抽了他们全家六代了,代代都是皮的这也是离谱!”“他们难道不觉得我是这片草丛中一株非常别致的草吗,他们难道都不觉得一棵草一年四季都不枯很不对劲么?”“爷爷我一把天玄斧劈柴八百年了,爱咋咋地吧。”实在是层出不穷。

所以真的不要在剑灵面前秀自家法宝,他们只会觉得很蠢,出于礼貌还只能偷偷地笑。

李普洱风风火火赶到约好的一家馄饨摊前,刚要喊“我回来了!”,话到嘴边,却愣是没喊出来。

因为楚兰因对面坐了一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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