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
洛泱身穿军队制式的青色袍服,外罩褐色铠甲,手中提着绯雪剑,站在寒风中监视营地的状况。
今天是他负责值夜,君妄站在他的旁边,同样是普通兵卒打扮,只是手中的剑换成了长刀。
夜色浓重,营地里的声响逐渐消失,兵卒们都入睡了,一阵风吹过,吹的不远处火盆里的篝火晃动,洛泱身子发凉,感觉近些日子气温越发低了。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片雪花毫无预兆的飘落到他的手背上,很快融化成一滴水,他愣了一下,抬起头,才发现天上已经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入冬了……
看着天空中逐渐密集的飞雪,洛泱脑中不由得浮现天权峰上那经年不化的洁白,蓦地低咳了起来,咳声不止,牵动肺腑的伤势,嘴角竟然溢出些许的血迹。
他本就重伤在身,不仅没有好好休养,还一再与人搏杀,以至于伤势加重,如今被这寒风吹着,便有旧伤复发的迹象。
见他这副模样,君妄当即想要拽着他的手臂往营帐走去,洛泱身形不动,推开他的手沉声说道:“我无事,擅离职守是重罪,如今你我已经入了军营,就要照着规矩来。”
君妄想要开口劝说,又想起大黑口不能言,只能沉默下来。
猎猎寒风吹拂,雪花落在肩头,将洛泱的长发沾湿,他咳的越发厉害,本就白皙的面颊彻底失去了血色,而嘴唇却被咳出的鲜血染红,红的刺眼。
君妄的心脏忽的紧缩,像是被一只手掌拽住了,又闷又疼,这感觉来的突然又陌生,他却顾不得体会,目光环顾四周,看见了不远处架起的篝火堆,心里有了计较。
随即再次不由分说的拽起洛泱的手朝着那边走去,这一次力道大的洛泱竟然没能挣脱开,很快被君妄拽到了篝火堆旁。
几乎是在靠近篝火的瞬间,洛泱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暖洋洋的,好似浸泡在了热水里一样舒服。
这篝火的效果竟如此之好?洛泱觉得不可思议。
随着体内的寒意被驱逐,洛泱好受了很多,呼吸也逐渐平缓,他朝着君妄看去,目光顺势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表情古怪的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并非是他不想挣开,实在是对方的力气大的惊人,他竟不知大黑还天生巨力,否则岂能让他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拖拽过来。
被洛泱的言语提醒,君妄也注意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输入灵力的动作蓦地停止,清晰的感受到那手掌的细腻和冰凉,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突然觉得手中所握便是毕生所愿,甚至产生了再也不放开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以往和无相魔君打交道的经历便涌入脑中,想到死在对方手下的无数修士和凡人,想到修仙界的浩劫,他那颗躁动的心仿佛被凉水兜头浇下,瞬间冰冷,先前对洛泱那些怜惜也随之消散。
无相魔君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刚才竟被一具皮囊迷惑了,可见还是心境有缺,心里自嘲的笑着,君妄摊开手掌,任由洛泱将手抽了回去。
等到掌心空了,他收回手掌,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洛泱身上。
只见洛泱低垂着头,火光映照半边脸颊,纤细的睫毛被雪花打湿,沾着细小的水珠,似泪珠一般晶莹,此情此景让君妄的心脏再次刺痛一下。
理智告诉他面前之人乃是仙魔大战的罪魁祸首,绝不可轻易放过,感情又让他想要亲近,想要保护,舍不得再看他受苦。
两种情绪在君妄的心中交织,天人交战,一时各种复杂滋味涌上心头,终于还是理智占据上风,他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不再看洛泱。
或许他选择来监视无相魔君是错误的,或许任其自生自灭才是最好的做法,这些凡人拦不住他,他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去。
可是,他若离去,便无法再掌控对方的生死。
他很怕,怕他生,也怕他死。
……
第二日。
整齐的军队在距离虎跃峡八十里的平原上对峙,一方是褚连昭统领的镇北军,一方是大梁军。
今日乃是攻城之战,康永国在援军到来之后,誓要洗刷之前惨败的耻辱!
两军对垒,最开始都是叫阵,就见大梁军中打马走出一人,身披黑色铠甲,身材极其高大,似一座铁塔,面容粗狂,手中握着一把九环大刀,对着镇北军喝道:“吾乃梁人袁冲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袁冲!
但凡是康永国兵卒,就没有不知道袁冲的,此人乃是梁军主将魏长威手下的猛将,天生身材高大魁梧,足足九尺,力大无穷,更有一身不俗武艺,曾以一己之力冲杀进惠阳军的包围中,斩杀数百人后全身而退,惠阳军皆被他杀的胆寒,先前的守军大将也是死在他的手中。
此刻听闻袁冲所言,所有惠阳守军都是目光闪躲,不敢与其对视,包括那几名副将,而镇北军则是群情激奋,其中一名副将当即叫嚷着要出战。
褚连昭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人群中存在感薄弱的洛泱身上,问道:“洛泱,你可愿替本帅出战?”
君妄心里一突,想起洛泱昨晚才旧伤复发,此时实在不宜出手,然而洛泱似乎并不这样想,只见他抬起头,目光古井无波,道:“诺。”
随即驱马走出人群,来到阵前,对面的大梁军见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瘦弱年轻人,立马大肆嘲笑起来。
“哈哈哈,康永国没人了吗?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派出来,小心别被袁将军一巴掌拍死了。”
“对付此人何须袁将军上场?我一刀就让他头颅落地。”
“我看是康永国的人都被袁将军吓破了胆,不敢出战,大梁必胜!”
“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