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福尔摩斯先生和“福尔摩斯夫人”非常热情地款待了他们奔波了一天、饥肠辘辘的客人。
牡蛎、松鸡、牛肉馅饼、梅子挞和上等的白酒——然而,这些美味佳肴在心系案件的雷斯垂德面前,就像白开水一样淡然无味。
他所要承受地还不止于此:在他焦虑至极的时候,面前的先生和女士们却欢喜得像是在过圣诞节一样。
歇洛克·福尔摩斯将松鸡切成一半,又分了一小块递给他旁边的女士。他炫耀着他“平凡”的技能,丝毫没有和雷斯垂德分享探案心得的打算。
他甚至还洋洋得意地说:“艾琳,说到松鸡和晚餐,你还没有发现我有理家的才能呢①。”
这一句话,让坐在他左右的两人同时一噎。
雷斯垂德差点将叉子连着鸡肉咽下肚子,他抬头打量了二人一眼,看见艾德勒小姐脸上泛起的红晕,当下了然。
“福尔摩斯先生,”他短暂地收起了对案情的关心,调侃道,“还记得四年前的四签名一案吗?我还有印象,当时华生医生和摩斯坦小姐结婚的时候,你非常肯定地说‘我本人绝不结婚,以免影响我的判断力①’——”
雷斯垂德模仿得惟妙惟肖,惹得齐禹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警探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突破口,和身边的小姐说:“你怕是不知道,艾德勒小姐,当时我们都以为福尔摩斯先生这辈子注定要与‘推理’结婚呢。”
齐禹:“……”
歇洛克·福尔摩斯与基本演绎法结婚?她似乎可以想象那样的场面。
她悠悠地瞧了侦探先生一眼,半开玩笑回答道:“雷斯垂德警探,在你面前,我可不能让他犯重婚罪——”
话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里暗含的意思,把剩下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歇洛克·福尔摩斯欢愉地吹了一声口哨。
雷斯垂德警探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弱,他立刻举起酒杯:“福尔摩斯先生,我错过了什么!请问,我本该什么时候向你贺喜呢?”
“今天中午。”
“什么?”雷斯垂德一惊。
“别说了……”齐禹碰了碰福尔摩斯的胳膊,小声地阻止他宣扬这“假新闻”。
歇洛克·福尔摩斯谨遵指令,但还是得意地瞧了雷斯垂德一眼,然后在齐禹的故意引导下,开始转移话题,侃侃而谈起来。
福尔摩斯心情愉悦的时候,谈起话来也是妙语连珠、滔滔不绝。整个晚饭时间,齐禹和雷斯垂德都在听他天南海北地讲着——
从中世纪的陶器谈到未来的战舰,从意大利的小提琴谈到锡兰的佛教,从140种烟灰谈到43种轮胎痕迹——福尔摩斯的知识面广而奇特,他不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转,但对一些边边角角的信息,却是了如指掌①。
等到大约十点还差一刻,这顿漫长的晚餐才告一段落。
歇洛克·福尔摩斯终于问出了警探最在意的问题:“雷斯垂德警探,你的汽船准备好没有?”
雷斯垂德连声说:“当然,就停在威斯姆斯tè • mǎ头呢。”
“太棒了。”
福尔摩斯又给面前的二人倒了半杯红葡萄酒,他举起酒杯:“为我们今晚的冒险行动干杯!”
“干杯。”
“为冒险干杯!”
透过葡萄酒晶莹剔透的色泽,齐禹见到雷斯垂德脸上露出久违的放松——歇洛克·福尔摩斯果然是苏格兰场这群傻瓜警探们最大的依靠。
而恰好他不求钱财、不求功名,往往成功办案后都会隐于幕后,不与警探争夺奖赏——还有谁比他更加适宜合作呢?
*
晚上十点整,摆钟敲响行动的号角。
为了行动方便,齐禹换上了一套男士夜行服,戴上了福尔摩斯的棕色猎鹿帽,从抽屉里拿出那支左轮手|枪,放在内侧口袋中。
夜晚月色稀薄,泰晤士河上的水汽封锁了河面,就像是这座城市日复一日的演出谢幕。
而属于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舞台才刚刚开始。
崭新的汽船停在码头边,绿灯闪烁,蒸汽机在一刻不停地工作。灰色的烟雾从排气口中探出,随即扩散至伦敦的每个角落。
“船上有警船标志吗?”福尔摩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有,就在那盏绿灯旁边①。”
“把它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