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齐禹决定把达西先生抱回班奈特府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想到,仅仅过了两天,他就从一位讨人嫌、惹人厌的丑猫咪,变成了班奈特家庭里的“风云人物”。
几乎家中的每个人,都给这位新成员起了名字。
班奈特先生喜欢叫他神秘先生。
因为他在白天的时候,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一到晚上,就准时现身在红砖房里。
或许是因为神秘先生有一双灵气满满的眼睛,班奈特先生在书房算账或者是读报纸时,也总喜欢叫上他,一陪就是一晚上。
班奈特太太总叫他阿财。
原因是他与尼日斐庄园的阔少爷几乎同时出现——这是吉利和财运的象征,而班奈特府已经缺少它们二十多年了。
班奈特太太倒不怎么和阿财待在一起,但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她都会自言自语和他“唠嗑”个半天。
莉迪雅爱叫他小猫咪。
原因很简单——小猫咪(Kitty)和吉蒂同音。
这能使真·凯瑟琳(吉蒂)·班奈特恼羞成怒,而又无法反驳。
其余的三位班奈特小姐们叫他黛西。
达西先生对于这个昵称很不满,但说起来,这还怪齐禹——有一次,在众人面前她失口叫了达西先生的真名,为了补救,只能委屈一下他,起了谐音相近的女孩的名字。
一只雄性猫叫女性的名字,总是有点奇怪,但小姐们却意外地喜欢。
因为他时常会傲娇得谁也不理,简直就像一位高傲的小公主一样——尤其是当女孩子们叫他“黛西小姐”,或者是“黛西公主”的时候。
*
班奈特一家对于达西先生的热情,让齐禹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以后不用花力气让家人对他产生好感,毕竟以他疏离傲慢的性格,还是很难让人喜欢和他相处的。
忧的是,这样一来,她就完全没有和达西单独处的时间——
白天他作为达西先生,显然是没有办法和一位未婚小姐单独呆在一起的,也不便于频繁访问朗博恩的班奈特府。
而到了晚上,他大部分时间都被班奈特先生要走了。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安静地陪在她的身旁——因为她和简分享一间卧室,他们也没有机会用老方法交流。
这样看来,他们已经有整整三天没有说过话了!
现状与先前朝夕相处形成的落差,让齐禹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
她忽然想到了B612星球的小王子。
因为达西先生就好像是她精心呵护的、驯化的,世界上唯一一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一样,她希望别人欣赏他,赞美他,但他终归应该是她的。
这是一种接近霸道的占有欲,她想。
她对他的感情似乎越来越深了。
……
意识到这一点的晚上,齐禹完全没有睡着好觉。
她做了两个不连续的梦。
梦从掉进兔子洞开始,她遇到了一位绅士,他长得眉清目秀,棱角分明,身上穿着绒呢礼服上衣和背心,领口袖口一尘不染。他仪态端庄,举止高贵,好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子。
她觉得他非常熟悉,但当她试图想起他名字的时候,头脑便传来剧烈的疼痛,然后进入了下一个梦境。
她出现在一场充满了胡椒粉味的宴会里,她的面前是一只猫。
他有着高傲的、孤僻的,就好像是冰川泉水一般的深蓝色眼睛,但也长着一张诡异的、丑陋的、占了四分之三脸的嘴巴。
她觉得他奇怪得有些可爱,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摸碎了整个梦境。
“……”
等到她完全清醒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清晨的雾气和房间的窗帘,悄悄地溜了进来。
“F先生。”
……
“费茨维廉·达西先生。”
脑袋里猛烈回荡着的这两个名字,就像是咒语一般,冲破梦境的阻碍突然出现。
齐禹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环顾四周,寻找达西先生,却只见到了空空的猫窝。
只有阳光照射着的,飘散在空气中的猫毛,证明了他不久之前还在这里睡过觉。
齐禹只觉得心里也一阵空虚。
她一个转身翻下床,瞧了眼右边睡得安详的简,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帮她压了压被子。
然后,她穿上床头放着的苹果绿色的晨衣,放轻步子从二楼走下去,走到书房的时候路过了正在读报纸的班奈特先生。
“早安,爸爸。”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声好。
“早安,丽萃。”班奈特先生歪头瞧了眼女儿,“神秘先生又失踪啦?”
齐禹无奈地说:“是的,我想他一定是跑到田野里去了。”
“看来他是一只爱出门的猫儿。”班奈特先生眨眨眼,开玩笑道,“你要把它找回来,丽萃——我马上准备核实上个月的账本,而神秘先生的陪伴总是能够帮助到我。”
齐禹:“……”
齐禹:“好的,爸爸。”
找回来是不可能的。
他的神秘先生这个点,应该已经快回到尼日斐庄园了。
和班奈特先生闲聊了几句后,齐禹穿了件棕色披肩,推开红砖房的大门,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很快,她走到了府邸尽头,围墙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瞧了瞧周围没有人,便一用力爬上了围墙,再一翻身,坐在了顶部的红砖头上。
一瞬间,视野开阔了。
朗博恩绵延不断的田野,一直延伸到被朝霞映红的天边。阳光的照射中和了十月初的凉意,让她觉得十分舒服,昨晚的烦恼也似乎被吹散了。
她的思绪却随着清新的空气飘向了远方。
……
达西先生现在在哪儿呢?她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这个问题——说不定正在沿着这条路,向阳光笼罩下的尼日斐庄园走去。
他走路的时候,会在想什么呢?
……
“伊丽莎白小姐?”
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起先齐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当这道微弱声音重复了三次、逐渐放大的时候,她低下头——
她愣了愣。
昨晚梦境里那位“想不起名字”的绅士,出现在了她的脚下。
“不那么淑女的伊丽莎白小姐,早上好。”
齐禹揉了揉眼睛,没由来地觉得心里一阵悸动。
她用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故作轻巧地回应道:“不那么绅士的达西先生?”
“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就猜测你会在这儿。”
达西的声音里有一丝得意,不过很快,温和的关切占了上风。
“你还好吗?”他问。
达西先生穿着黑色绒呢布料的衣服——这是他们约定事先在这儿藏好的,为了让猫咪变成人形的时候,不至于裸着身体回到庄园。
他的个子很高,肩膀很宽,无论从正面还是背面看去,都是个英俊的人儿。只是,当她从近两米高的围墙上面看下去的时候,却有一种独特的喜感和熟悉感。
就好像属于她一个人的巨型柴郡猫又回来了一样。
一瞬间,她想起了地下童话世界里,骑着达西在漫漫白雪里行路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