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奥莉薇娅也在其他修道院重新开始自己的任务,经常会在老城区的教堂四处传播福音做些公益性接济工作。
“为什么你不选择进去和他们一起祷告呢?”
奥莉薇娅在他身边坐下,湿冷的凉风吹过她黑色洁整的头纱,虽然奥莉薇娅今年已经五十了,但是她精通多种语言,所以贺猗用英语跟她对话起来,不会跟法语一样吃力。
贺猗摇了摇,没有多说,奥莉薇娅注意到他出来穿的很单薄,面容慈爱的用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握了握他冰凉的手心,起身带着他去了教堂后面的住所。
炉火上煨着一小罐瓦罐汤,贺猗不禁被香味引诱了过去,发现里面是用羽衣甘蓝和西芹马铃薯乱炖的酱汤。
贺猗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他只要知道饿,那估计是过了挺长时间了,奥莉薇娅盛了一小碗递给了他,接着又给他拿了块黑麦面包。
要是平日,贺猗肯定吃不惯这些,只是现在饿了,难免会觉得这奇奇怪怪的酱汤也变得香浓可口起来。
吃饭的时候奥莉薇娅问了他一些问题,大多是跟裴双意有关的,贺猗也没瞒她,就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他性格确实有些问题,他没告诉过你吗?”
奥莉薇娅思考过后,给他说明道:“他当初曾被诊治过患有重症抑郁,主要原因还是来自于他的父母亲,当年意外发生时,他的年纪太小,没有人知道他会把这件事记住,甚至还在心理留下阴影。”
“意外?”贺猗愣住,“方便问一下是什么意外吗?”
奥莉薇娅神情严肃,“一场枪击案。”
“……枪击案?”
“这件事大概是十几年前,,有歹徒当街开车持枪射杀,造成2死14伤的杀戮惨案,虽然歹徒早在多年前认罪伏法,但是这件事的动机至今不明。”
贺猗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两个数字,有些难以置信,“所以那两个遇害的人就是……”
“正是如此。”
奥莉薇娅沧桑的眼里露出惋惜,“他当时大概才五岁那么大,事后是一位警察开枪冲出人群打爆了歹徒的车轮上前抢险,他才幸免于因为油箱着火而车辆随时会发生爆炸的危险中,听说救援队去时,他的母亲正把他紧紧护在怀里。”
贺猗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
“我们都以为他事发时年纪太小,这些悲惨的回忆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两个月后在当地一家教育机构入学时,他曾因性格怪异被同学排挤欺凌,最后校长不得已亲自把他送到了修道院,一直留在我手边教养,在此期间,我和他相处了整整两年零十一个月二十七天。”
贺猗默然,“那这期间他的家人没有来找过他?”
奥莉薇娅摇头,“我们曾试过很多办法去联系他的家人,但在当时的信息技术并没有现在那么发达,所以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直到最后,还是一个自称他哥哥的人来接的他。”
贺猗想起裴双意曾提起自己有过一个哥哥的事。
“那,然后呢?”
“然后……”说到这里,奥莉薇娅露出欣慰的笑容,“虽然这分别的这十多年里,我们没有再联系过一次,但是直到五年前,他突然只身来到魁北克与我相认,并提出要主动赡养我后半生的请求。”
“我这一生总共收养了三个孩子,一个因为先天发育不足,在我收养后不久就夭折了,一个在我抚养他到十五岁时就独自出走打拼了,至今杳无信息,最后一个就是Noah。”
“Noah?”
“对,Noah是圣经里拉麦的儿子,传闻他曾活了950岁。”奥莉薇娅解释道:“Noah这名字又象征着新生,而Noah小时候受苦受难体弱多病,我为他取这个名字的意义,自然是希望他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说到最后,奥莉薇娅握住他的手心像是祷告一样在胸口画着十字虔诚道:“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发誓,Noah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真心绝无半点虚情假意,还请你一定要相信他,圣经里也曾说过,爱是不加害与人的,所以爱就完全了律法,Noah性格固然极端,可是我愿意用性命去相信他,他对你是真心的。”
贺猗离开教堂时,阴霾的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奥莉薇娅转身去教习见习修女之前送给他了一块怀表。
怀表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物件,古旧的金属表盘下是一枚雕刻精湛的马耳他十字架,他打开翻盖,指针历经多年仍旧不眠不休的走动着,听说这是裴双意父母去世后,他们身上唯一一个保存下来的物件。
当年裴双意离开修道院时,把这块怀表留在了这里,而现在却被奥莉薇娅转而送到了他手中。
指尖摩挲着怀表平整的外壳,他低下头忽然看清了上面刻着的一行意大利斜体英文——
“”
爱能遮掩一切过错。
……
“贺哥。”
斜风吹细雨,天色忽已晚。
教堂大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裴双意撑着一把黑伞独自伫立在绿草如茵的空地上,飘渺细雨一点点淡化了他清秀明丽的轮廓。
贺猗闻声抬起头来,这时教堂的钟声正好敲了十二下,震走了黑色圆顶塔沿上将要振翅高飞的信鸽。
晚上,裴双意没有跟以往那样做些他不爱吃的加拿大日常菜式,而是贴心地做了几样中式家常菜。
饭桌上,裴双意也没有再跟之前那样,说话时总是刻意流露出让他困惑的神情,甚至比初次见面那样还要小心翼翼,贺猗突然就觉得这顿饭吃的比之前还要心累。
他刚放下筷子,裴双意就紧张地抬起头来。
视线交汇下,贺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你不好好吃饭,老看着我干什么?”
“因为贺哥总是让人看不够啊。”
裴双意弯了弯唇角,竭力想向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然而这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贺猗眉头皱得更深,“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