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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九章(2 / 2)

看着不远处那个笔直高挺的身影一步步走了过来,男人吓得想要逃开,下一刻就被眼前的青年一把拽住小腿,死狗一样拖了过来,接着,“啪”地一声,贺猗毫无顾忌地坐到了他身上,伸手拍了拍他脸颊,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笑意,“喂,你叫什么名字?”

“……”

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贺猗压的喘不过来气,男人明显憋着一口气没敢出声,贺猗却笑了笑,眉头上挑,脸上的笑容逐渐放肆,“是不是盯着我很久了?为什么不主动上来找我要联系方式,非要强买强卖呢?天底下没有难做的生意,你找我要,我未必给你,可你来硬的,我肯定就不会给你了,你说对不对啊?”

他自顾自地说着,伸出指尖揉了揉眉心,刚想起身,视线里,地面上的阴影一动,有人对准他后背挥起了一只棍棒,贺猗的神色明显怔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却连还手的兴致都没有了,那站在他身后去而复返的小混混直接轻而易举的一棍子敲晕了他。

“大哥!”

小混混慌忙扔下棍子扑了过去,男人嫌弃地一把推开了昏死过去的贺猗,嘴里骂骂咧咧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站起了身,刚想送上一脚发泄怨气,无意间不知瞥见了什么,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伸出手抓住了青年的头发提起他的脑袋,以便自己能看清他的样子。

男人眼前一亮,果然,那张即便是素面朝天也能经得住360度无死角摄像头的相貌跟普通人总是有着云泥之别的,仅这一瞬间,他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想法。

然而男人也就只能想想,最终一切恶念到此为止。

贺猗再醒来时,室内是暗的,只有墙角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台灯,盈盈包裹着他周身这一小片光亮。

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撑着床垫慢慢坐直了身子,身上搭着的被子自然而然地从他修长白皙的肩颈滑落,露出他肌肉匀称紧实的上半身。

手掌和手腕连接处缠绕了一圈绷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他刚使了点劲,就疼的跟要裂开一样。

没过一会儿,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贺猗只是抬头淡淡扫了一眼,很快又靠回了床头。

见他一点也不意外,来人反倒好奇地笑了笑,“贺哥,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呀?”

似乎是习惯了贺猗这副无风无浪的样子,裴双意依然乐此不疲地找着话题取悦他和自己,“是不是料到我会来救你呀,你也太不小心了,遇见这种畜生怎么能手软呢?就算弄死他们闹出人命,没有我,不是还有傅时靖嘛,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护着你的。”

手掌被人轻轻拿过,掌心的绷带也被人一圈圈拆开,贺猗面无表情地看了裴双意一眼,“你用不着唆使我犯罪,我们不是一路人。”

“贺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啊。”裴双意因为他的话有些难过,“我是真心实意想要你好的,更何况,你在那天事发后没有及时告发我,而是选择沉默包庇我时,就已经身处犯罪边缘了……我们注定会殊途同归,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那你信不信,我迟早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里。”

贺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裴双意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抻开双腿坐在了他身上,然后彻底撕扯开他那已经和绷带融为一体的皮肉,看着鲜血肆无忌惮地顺着他掌心的纹路和手腕流下,裴双意慢慢的,一点点的,迎着他的目光,伸出舌尖把鲜血舔了进去。

这期间贺猗没有任何的抗拒和反感,只是神色漠然的看着他,像是麻木又像是已经无所谓。

他索性得寸进尺地亲上了他的唇瓣,初得浅尝,很快就被贺猗一把厌弃地推开了,跟不喜欢的人亲吻是件很恶心的事,即便他演技再纯熟,也装不来。

裴双意也没在意,知足常乐和得寸进尺这两个成语在他身上总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时间过去已经接近一周,当初那三个在酒吧里捡他的混混并没有被裴双意扭送进警察局,而是留下了他们,并造谣他们以勒索财物为预谋绑架了他,这件事在贺猗昏迷的这几天持续发酵,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极度恶劣的绑架案。

然而身为“被绑架者”的贺猗本人却藏在一个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地方活得好好的。

就等着裴双意什么时候玩够了,把他和那些混混一起找个由头放回去,然后混混理所当然地被论罪判处。

圈子里本就鱼龙混杂,从上世纪90年代起所发生过的绑架勒索案就数不胜数,虽然时至今日的法制社会这种情况已经很少见,但是消息放出去的第一天起,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喧然大波。

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傅时靖再也顾不上其他,派出所有人联动警方全城对他进行大范围搜索,还有不少聪明的网友紧跟时事下意识把之前的车祸和现在的绑架案联系在一起,然后得出他们早已经在一起的事实。

这样下去傅家自然就会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然后在事情结束,他被救回后,趁机对傅时靖发难。

这样傅时靖想要瞒着所有人和他私下结婚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无论事态发展到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模样,只要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傅时靖还不肯对他轻易放手,无论最初是不是本着他适合结婚的想法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肯做到这份上就已经是还在乎他的最好证明。

这一道道的算计,宛如过五关斩六将,连贺猗自己都已经弄不清裴双意到底是想帮他还是想害他了。

“贺哥,我早说过,狗改不了吃屎,你怎么能期望一个人渣洗心革面的对你好呢?”裴双意把调羹沿着碗壁蹭了蹭,撇下一层浮沫,然后喂到了他嘴边。

贺猗不肯开口,他就又往前递了几寸,直到他不得不张嘴吃下,一碗粥就这么被他一勺勺地喂了个干净,裴双意起身拿过纸巾假意擦他的嘴,下一刻,趁着贺猗没注意,直接伸出舌尖舔去了他嘴角的残余。

“……”

看着贺猗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裴双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甚至好心教他,“不知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这样你就会觉得人生处处都是乐趣,人要乐观一点啊,贺哥。”

贺猗已然无心跟他计较这些,眉头一皱,他阖上眼眸,“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这话说完,屋内陷入一片静谧。

裴双意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而另起话头,“贺哥,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一个问题。”

贺猗缓缓睁开眼,看向他站在窗前的背影。

“傅时靖对你而言,真的就有那么重要么?”

不等他出声,裴双意一口否决,“我觉得不是,你其实压根就没有特别喜欢他吧?你也只不过是把他当做受到创伤后的一种心理安慰,明明是依赖却被你误以为是一种变相的喜欢,他之前对你死缠烂打那么久,所以你就觉得傅时靖永远不会离开你,于是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依靠着他,可是……直到某一日,你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傅时靖并不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你……”

“你说够了没有?”贺猗乍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真以为你随便说几句就能挑拨离间?”

“我是不是挑拨离间你不清楚么?”裴双意闻言一笑,转过身看向他,“贺哥,你如果仔细想想就会知道,像傅时靖这样出身优渥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说的难听点,人外有人,他在遇见你之前没少睡过极品吧?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突然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你?”

“占有欲?好胜心?又或者是出于没尝过的美食一定要尝一尝,没见过的风景一定要见一见?”裴双意渐渐眯起了眼,“人在不缺吃穿、生活无忧的情况下难免就容易生出闲病,像他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就更是喜欢做一些充满挑战的事,等着哪天他对你彻底腻味了,你觉得你届时又该怎么办?”

贺猗别开了视线,神色微冷,“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来置喙……”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也不会时隔一周了还陪我待在这里吧?”裴双意径自打断了他,视线忽然就落在桌面放置的水杯上,唇角勾起,轻轻一笑,“其实过去那么久,你身上的药效应该早就散了吧,这里虽然远离城区搜寻难度很大,但同样也很容易让人藏匿,凭你的能力,要是想逃,未必就逃不出,可我怎么从来就没见你试一试呢?”

“……”

裴双意又重新走回了床边,伸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指,语气变得柔和,“贺哥,你如果真的讨厌我,恐怕是不会给我机会近你身的,其实你打心里还是不相信傅时靖,所以你想利用我帮你验证他是不是真的还在乎你,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直接找我呢?我可以比他更忠诚,无论你需不需要我,我都永远不会离开你。”

……

第十天,傅时靖终于找到了他,就在郊区一处废弃的码头仓库里,与此同时,还有那三个混混。

似乎是真的很生气,又或者是出于某种程度上的泄愤,其中一个混混几乎当场被傅时靖踹成残废,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贯穿耳膜,男人的脸色堪称狠毒,在众人眼里干脆利落地收回了脚,随后快步迈入了车内。

贺猗就坐在车后排的皮椅上,衣装单薄,毫无血色的脸庞被车外惨淡的天光映衬的如同纸一样苍白,除了手心的那一道划伤,索性身上并没有多余的外创。

“怎么弄的?”

傅时靖紧挨着他坐下,顺手拿过车内备用的毛毯披在了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和温度扑面而来,仿佛一层保护膜,将他从内而外紧紧拢住。

手心被包裹住的体温异常滚烫,不觉间就烫的他眼睫一颤,不知道为什么,贺猗下意识想把手抽回。

然而那只宽厚修长的手掌却紧紧攥住了他,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甚至听来掺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你再不出声,那我就只好剁下他们的手了。”

“……”

贺猗闻言缓慢地抬起头,正巧和傅时靖目光交汇。

只是傅时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冷清,宛如一口深黑的古井,仿佛刚才那一句满带笑意的话只是他的错觉。

“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大概是那晚磕碎酒瓶时,不慎把手心划伤了。

听他沉默良久才挤出这一句实话,傅时靖没再做出回应,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贺猗能隐约感觉到,他揽住他肩头的那只手,力气大到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宛如一场无声的宣泄。

傅时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毕竟那晚被他赶走的保镖回头肯定去找了傅时靖,把他当时情绪失控时说出的气话都告诉给了他。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滚回去告诉傅时靖,别再派人跟着我。”

其实他知道傅时靖派人暗中跟着他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他,同时也是为了确认裴双意的存在和踪迹。

只是因为他那晚的一句气话……

这一次,傅时靖好像彻底误会了。

“晚些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你自己再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以后直接搬回海苑那边住。”

晚饭照旧是傅时靖做的,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太久没做饭失了水准,盐好像放的比平时多了一倍。

贺猗差点儿被咸死,可他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端着碗吃了个干净,毕竟他还记得他妈曾经教导过他的话,不做饭的人是没有资格挑三拣四的,所以即便再不想吃也要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

“不咸么?”

似乎是看出他的勉强,连傅时靖都有些不忍心了,看着他弯了弯唇角,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放回了桌上。

“是挺咸的,不过还好。”贺猗也没否认,拿过纸巾擦了擦嘴,“你刚才说回海苑么?为什么?”

那边的房子他没去住过,不过傅时靖以前倒是经常带情人去那里住,他倒不是介意这个,就是那边离市中心太远了,一来一回要两个多小时,他收工又晚,这么一来一去的折腾,恐怕连休息的时间都够呛。

然而傅时靖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不换个地方,你难不成觉得在这里跟人私会比较方便?”

“……”

攥着纸巾的手指微微收拢,贺猗缓缓抬头看他,饶是他再迟钝,也看得出傅时靖现在对他的意见很大。

不止是那天救他时,傅时靖浑身上下似有若无的散发着对自己的怒气,他能明显感觉到,之前吵完架时,他和傅时靖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变质了。

感情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消耗品,根本经不起摧残,每出现一次裂痕都等同于永久性伤害,更不用说他们还经常闹矛盾。

“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猗目光笔直地看向他,有些忍无可忍,“你如果对我不满可以说出来,不想动嘴,动手也可以,你现在说这些明嘲暗讽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误会了,我哪里敢对你不满。”

傅时靖理了理手腕上的袖扣,嘴上的语气风轻云淡,可贺猗还是能感受得到他无形之中的怒气。

他竭力压制下自己的脾气,平心静气道:“傅时靖,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你如果觉得跟我过不下去,可以提分手,你放心,我不会死缠着你不放……”

“分手?”这两个字好像戳中了他的逆鳞,傅时靖顷刻间就笑了出来,“你也知道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分手两个字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你觉得我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你?”

沉默良久,傅时靖忽然说出这句话,贺猗瞬间就觉得自己心口像被人插了一把刀,血液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逐渐带走他身上的温度,连同四肢也变得僵硬。

他突然就想起上次在办公室听见傅时靖说的那番话,贺猗顿时就觉得舌尖发苦,“所以,你跟我纠缠到现在,就只是为了跟我结婚?甚至觉得我适合结婚?”

“不然呢?”傅时靖几乎是脱口而出,“该听的你不是都听到了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更何况我们最终的归宿不就是结婚么?这是你和我都想要的,难不成你还没在外面玩够?”

“你什么意思?”贺猗皱眉,“什么叫我没玩够?”

“上次跟那个贱货联起手来耍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还准备跟他在一起待一辈子?”傅时靖骤然加重了语气,脸色顷刻间快如翻书,贺猗却愣住了,甚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我说话难听?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傅时靖却看着他渐渐眯起了眼,理智在不知不觉间早就成了攻心的怒火,“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拜他所赐,我所有的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直到现在,甚至是今天,你都不肯说出他的下落,为了他反过来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添乱找麻烦,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到底有什么?除了你那所谓的烂好心和一事无成的温柔,我要你有什么用?在圈子里随便找个花瓶起码都比你能看吧?”

“……”

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傅时靖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最初在绿城酒店再到今晚,他本该按照剧本那样一次比一次伤心欲绝,可现在,贺猗却一点气也生不起来,甚至很是平静,不知道是被说中了还是他已经习惯了。

他不知道傅时靖今晚对他说的这些话是头脑一时发热的气话,还是深思熟虑已久的真实想法,但是……忍他那么多天直到今晚才爆发,应当不是气话吧。

“怎么不说话了?你哑巴了?事到如今你还他妈给我袒护他?!”

“……”

听到这里,贺猗忽然就想起那天裴双意离开之前,同他说过的那些话,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眼前的男人,往日的温言软语早就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疾言厉色,他撇了撇唇角,突然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了,“随你怎么想,反正我没有袒护他。”

话音刚落,桌上那一杯未尽的茶水就这么被泼在了他脸上,盈润的水珠顺着发梢根根落下,滑过他削减的下颌,在他衣领上洇出了一团团水痕。

这样的场景莫名有些熟悉,就好像当初他在医院因为裴双意泼了傅时靖一回一样,天道好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乌柏”×1“雅雅卷卷”×20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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