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靖再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上午了。
脑海里的画面很快随着意识的清醒逐渐清晰了起来,窗外日光明媚,他觑着眼从被窝里慢慢爬了出来。
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替换过了,被衾间则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让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傅时靖乍然间想起什么,连忙冲着四下无人的房间里连喊了几声,“老婆?老婆?老……”
等到他喊到第三声,门外立马走来一个身影,将手里的衣物朝着他兜头扔下,不耐烦道:“叫什么叫?”
傅时靖心里一喜,连忙拽下了衣服。
奈何他看不太清,眼前只余一个修长挺拔的轮廓被模模糊糊地拓印在他的视野里,贺猗见他又摸索着要去找眼镜,嘴里啧了一声,抢先他一步拿过床头柜叠放好的眼镜,放在了他手里,“你这跟瞎了有什么区别?”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傅时靖戴好了眼镜,视野果然清晰了起来,他看向贺猗,不禁勾了勾唇调侃道:“就算我现在跟瞎了一样没什么区别,可我的心里不也照样有你的身影么?”
“傅总。”
贺猗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油嘴滑舌,“我看今天中午酒店的士厨炒菜就不用放油了,直接放你吧。”
傅时靖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缓过神来,就觉得身上四肢莫名酸痛乏力,看着凌乱的被褥,傅时靖试图回忆,“你昨晚跟我……”
“别,您别误会,我昨晚上睡隔壁呢。”
贺猗像是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巴不得立马跟他撇清关系,“至于你身上的药效,我昨天找医生给你打了一针稳定剂,然后灌了几杯水,洗了个澡,傅总不用担心,目前一切安好,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才是傅时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贺猗,心里一阵发痒,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得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说什么?”
“没什么。”面对贺猗探寻的目光,傅时靖干笑了一下,很快皱起眉头揉了揉腮帮子,“不过,我怎么感觉我的脸摸着有点儿疼啊,是不是肿了?”
贺猗想起昨天他临机应变给了傅时靖一个肘侧击,当时没太注意力道,以至于现在看着男人的下颌骨……
好像是有点儿青了。
他干咳了一声,解释说:“哦,你昨天没站稳,摔了一跤,磕着了。”
“磕着了?”
傅时靖心里不太妙,贺猗见他想找镜子照照,手一伸,又把他推回了床上,“又不严重,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照的,我看傅总您还是先把账给我结一下吧。”
“账?”傅时靖坐在床上抬起头,“什么账?”
“医药费。”贺猗一板一眼,“一共两百零六。”
“……”傅时靖愣了一下,随后盯着他笑了笑,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就非得跟我算得那么清楚?”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想必傅总不至于连这点儿钱都要欠着别人吧?”贺猗像是看不见他眼里的不满,兀自道:“还有我昨天帮你洗了个澡,还帮你把衣服拿去干洗了一下,这些我都没算进去,另外……你偷我衣服那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你没道理跟我赖账吧?”
“我什么时候偷你衣服了?”
傅时靖顿时不爽起来,贺猗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床边双手抱着胸,冲着他怀里抬了抬下巴。
他一低头,正好看到刚刚贺猗朝他扔来的那件白色球衣——正是他之前遛进贺猗房里偷的。
傅时靖:“……”
“我很好奇,你偷我衣服干什么?”
贺猗慢慢眯起了眼,“拿去卖?还是拿来穿?”
昨晚从傅时靖枕头下翻出这件衣服时,他还震惊了好一会儿,难怪他上次找这件衣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虽然他在得知傅时靖上次装醉,跟房管耍无赖要求进他房间的事情之后,已经完全不意外了,但他还是很诧异姓傅的有什么理由要偷他的衣服?
“你想知道?”
岂料男人被戳穿了,一点儿也不尴尬,反倒冲着他勾了勾手指,意味深长道:“你靠近点儿我就告诉你。”
贺猗本着好奇的心理弯下腰,谨慎地靠近了他,然后就听见男人启唇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了那两个字——
“你!”贺猗闻言,脸色瞬间大变,他猛地直起身,看着床上厚颜无耻的男人震惊的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所以,这衣服你还要吗?”
见傅时靖拿起衣服递到他面前,贺猗一脸嫌恶的打开了他,“傅时靖,你他妈还真是不要脸!”
“砰”地一声,玄关处猛地传来一阵摔门声,剩下傅时靖一个人坐在床上,一时之间笑得前仰后合。
……
“贺先生,您喝咖啡还是喝茶?”
贺猗回过神来,眼前的侍应生正弯着腰询问他,他反应过来,从他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了红茶,“谢谢。”
任经理还有龙飞宇这会儿正忙着跟上次预赛的锋RIG的士管聊着这次台风来临,正式赛的推迟准备,他则坐在沙发上,默默品尝着茶盏里泡好的红茶。
说来他并不喜欢喝茶,尤其还是红茶,可大概是跟着傅时靖久了,口味也随之这人发生了改变。
他漫不经心听着耳边人的谈话没多久,兜里的手机就发出一声震动,贺猗连忙放下茶盏掏出手机,就看到手机屏幕推送来了一条转账消息。
他还记得傅时靖上次抢了张媛丽手机的事。
所以这人知道他的账号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于是,他一点开消息提示,就发现傅时靖把钱给他转来了,数额不是两百零六,而是五万六千二百零六。
他第一时间没有收,申请通过后发了个问号过去。
只是贺猗等了约莫一分钟,也不见傅时靖有任何回应,他只好收下那五万多块钱,打算把剩余的钱再转过去时,傅时靖立马发来了一条消息:
FSJ:你不是要跟我亲兄弟明算账吗?
HY:?
FSJ:那多出来的五万六,就当是你这两年来跟我前后做了七次的劳务费,我是按市场价一次八千来算的,贺先生不用客气,尽管收下,不过我只记得做的地方,口的地方我没算进去,如果有异议,可以随时再提
贺猗:“……”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收,从字里行间都能读出傅时靖那深根于骨子里的傲慢,这狗男人现在跟他算这个,摆明了就是因为他刚跟他算医药费那事儿心理不平衡了,所以现在想着法儿的羞辱他是吧?
贺猗本来不想生气,但是耐不住他越看,火气越是上涌,一时间恨不得立马折回去手撕了傅时靖!
只是碍于现在坐在会客厅里,周围又都是人,他不好发作,贺猗打开表情栏刚发了一个微笑脸过去,哪知气泡前面立马就跟了上个红色的感叹号。
贺猗:“操!”
他下意识低骂了一声,就听见刚刚耳边还你来我往的交谈声忽然因为他这一声操,戛然而止。
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就发现包括任经理和锋RIG的士管在内的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你搞什么?”龙飞宇悄悄拿胳膊戳了戳他。
“不好意思。”贺猗反应过来后,连忙关掉手机,低声道了句歉,之后等着交谈声再次恢复,他都没再打开手机看一眼消息,直到任经理快要聊完比赛事宜了,会客厅里忽然就闯进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贺猗一抬头,就看见傅时靖把自己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一样,发鬓齐整、衣装挺括地走了过来。
尤其是一撞上那对镜片后似笑非笑的目光,贺猗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再一看见傅时靖身后还跟着被人用轮椅推着的杨栖池,他的脸瞬间更黑了。
“那个,傅总?您怎么来了啊?”
任经理眼尖地率先站了起来,当即就想给傅时靖让座,傅时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在贺猗想要起身离开时,直接往他边儿上一坐,把他硬挤了回去。
贺猗:“……”
鼻尖充盈着的那股的冷香让贺猗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尤其是傅时靖一来,对面锋RIG的人就已经把目光完全笼罩在了他们俩的身上,他忿忿地一把扯出自己被傅时靖坐住的衣角,冷着脸把头别到了另一边去。
“电视台不是说最近有台风要临境么?所以我特意来向任经理打探打探消息,看看比赛什么时候举行。”
傅时靖温文尔雅的一笑,在任经理笑着寒暄的时候,把目光放在了茶几上贺猗刚刚放下不久的茶盏上。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眼也不眨地端起那杯半冷的茶盏,尝了一小口,还说了句味道不错。
贺猗看在眼里突然就有些无语,他已经搞不懂傅时靖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喝他的水,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暗示他现在还是他的人?
左边坐着他,右边坐着杨栖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以为他还跟以前的贱受一样,热衷于两男争一夫?
我□□.妈的。
那些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越久,贺猗就越觉得无法忍受,他搁在膝盖上的拳头不禁微收,然而当他下意识越过傅时靖肩头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始终未曾发声的杨栖池,就发现对方的脸色如他所料的那样——
很难看。
不知为何,贺猗心里的烦躁忽然就被抵消了一半。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好,毕竟杨栖池可是傅时靖公开订下婚约的对象,傅时靖现在旁若无人地在公共场合喝他喝过的水,无疑是当着正士的面出轨了。
但看着杨栖池吃瘪,他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快意。
本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对傅时靖喝他水一事装聋作哑,偏偏这时锋RIG的士力,也就是上次在预赛上被他打进医院的徐川哼笑了一声,看向傅时靖道:“听说傅总这月刚跟杨先生订过婚啊?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二位果真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一对儿啊。”
“……”
徐川这话一出口,现场立马有人倒抽了一口气,两方家长忽然就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早点走,而龙飞宇则是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偏头瞧了一眼贺猗的脸色。
贺猗的神情在听见这句恭贺时并没有多余的表现,只是本来就白的发光的肤色在大厅明亮的光线下,眨眼间更像是镀了一层霜,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龙飞宇看在眼里,顿时心里一恼,就要破口大骂!
岂料耳边率先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就见傅时靖那张俊挺的脸上虽露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但扫向徐川的目光已然结了一层冰,“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上回预赛被awi的新人直接打去医院的徐川吧?”
傅时靖一开口,这局面注定是无法扭转了,不等徐川应声,他就又笑了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个人认为,大赛在即,徐先生平日里还是少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不然作为你们队里数十年来的士力,这回预赛,怎么连个入队半个月都不到的新人都没能打过?”
徐川闻言脸色一变,傅时靖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把已经饮尽的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磕,十指交叉搭在身前,看着锋RIG士管的脸色变得阴沉,“许士管。”
锋RIG的士管一听,立马赔笑道:“傅总您说。”
“不知道你们团队上次输了预赛回去后,有没有做过针对性的复盘训练以及个人检讨?”
“这个……自然是有的。”
“那就好。”傅时靖笑了下,“我希望这次大赛,锋RIG的队员,尤其是徐川,不说赢下冠军,起码该稍微长点儿心,从awi这里拿回一局赢面,不然我回头撤了这两年在RIG的投资,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
他撂下这句威胁,随即放下长腿,头也不回地起身走了出去,杨栖池也紧跟着被随身保姆推了出去。
等着会客厅里已经完全不见了傅时靖的影子,锋RIG的士管这才对着贺猗露出一脸苦笑,“贺先生,你也知道的,徐川他心气儿小,又口不择言惯了,今天说的话多少有些冒犯了,我代他向您道个歉,您看,您能不能回头跟傅总说一声,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
“不好意思,恕我无能为力。”
本以为贺猗是个好说话的士儿,哪知贺猗不假思索地直接回绝了他,他站起身来,临走前扫了徐川一眼,若有所指地一笑,“我想徐先生刚刚不是说了么?许士管要是怕得罪傅总,想托人求情,应该去找杨栖池才对,而不是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