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其次,引得临近番邦内讧成为主要目的。
“既要引其生乱,自不能心慈手软。需一击中其七寸,不予其半点喘息之机。”
王彪之神情严肃,很是认真。
话里的意思相当明确,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一两场内耗算什么,四-分-五-裂-改朝换代才是行事标准。
咕咚。
桓容咽了一口口水,实在无言以对。
看看满脸正气的王彪之,再看看深以为然的谢安,桓容忽然发现,这些历史大拿的套路,远比他想象中的更深。
午后时分,大雨初停。
乌云散去,天空一碧如洗。
谢安和王彪之各自还车,五行旗扬起,队伍继续前行。
大雨过后,土路多会显得泥泞,常会阻碍队伍行程。
幽州之地却没这个烦恼。
荀宥出任刺使以来,在农闲时广召青壮,修整拓宽州内官道,并依桓容之前所提,在沿途设立驿站,以乡民为驿卒,确保道路畅通,凡往来行人车队皆能通行无阻。
只不过,前提是能证明身份。
遇上身份不明、来历可疑之人,九成会被拿下,五花大绑送去官衙。
起初,尚有北地的探子混入州境,随着各项施政逐渐完善,路旁的驿站陆续建起,探子无所遁形,贿-赂商队照样没用。
几次三番下来,幽州境内的探子近乎绝迹。
当然,也有外来的商队在暗中刺探消息。凡是这样的商队,必有散吏跟踪查访,依照问题的严重程度,自有不同的处理手段。
轻者逐出州内,重者人货全部扣下。
哪怕被无罪开释,凡是有过此类经历,在幽州的生意定会受阻。走进坊市之内,别说汉人,连胡人都满脸嫌弃。
长此以往,幽州的规矩深入人心,凡是外来之人,要么遵守规则,要么干脆离开。
敢不讲理?
无需州兵动手,当地百姓就能围上来一顿圈踹。穿着短袍、五官深邃的胡人踹得尤其狠,鼻青脸肿算轻的,吐血都是常事。
桓容一行路过三处驿站,遇上的商队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途经一座县城,几处村落,官员恭候城前,百姓迎于路旁,老幼互相搀扶,遇天子车驾,激动之色难掩。
“官家,官家回来了!”
桓容凶名远播,在幽州百姓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仁德之君。
老者上前行礼,桓容忙不迭跃下大辂,三步并作两步,亲自搀扶起老者,口中道:“老人家莫要如此!”
“陛下仁德,我等方有今日。”老者满脸沟壑,已是耳顺之年,精神头却是极好。知晓天子车驾经过,硬是抓起家中的肥羊,言要敬献给天子。
村中百姓无一例外,皆是肩挑手扛,肥羊、美酒陆续送至车驾前,拳拳之心溢于言表,恳请桓容收下。
“我等皆是北地流亡之人,非陛下仁德,早已枯骨荒野。今日得见天颜,终了毕生之愿!”老者双目含泪,声音沙哑,说话间就要俯身下拜。
桓容鼻根微酸,忙一把拉住老者,好生劝慰,收下村民担来的肥羊酒水。转头吩咐典魁,取麦种和布帛分于众人。
如是金银绢绸,对众人来说并不实用。反倒是麦种和寻常的布帛,送到百姓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用处。
谢安和王彪之站在车前,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心生感慨。眺望不远处的田亩房屋,多个念头闪过脑海。
尚未抵达盱眙,所见所闻已超出所想。待到盱眙城中,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随驾的士族郎君走下马车,目睹此情此景,皆有所触动。年轻俊逸的面容上,渐渐现出几许深思。
第二百四十章
建康,台城
一场夜雨之后,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长乐宫内,宦者婢仆忙着清理阶前廊下,远远望见数名宗室女眷簇拥司马道福行来,立即侧身让到一边。
香风袭来,谈笑声随之飘过耳边。
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司马道福笑得格外明艳。细看却会发现,笑容里带着嘲弄,十足的冰冷讽刺。
众人行至殿前,立即有宦者入内禀报。
少顷,阿麦从殿内行出,请司马道福等入内。
时值隆冬,南地湿冷,冷风飘过,几乎能浸到人的骨子里。
外殿雕窗紧闭,光线稍显得昏暗。走进内殿之后,陡然间明亮许多。
一面立屏风设在榻前,檀木为架,白玉为扇。玉面精细琢盛放的牡丹芍药,雍容华贵,巧夺天工。
靠墙摆放十余盏三足灯,将室内照得通亮。阵阵火光摇曳,却没有半点烟气。
南康公主坐在屏风前,李夫人位于右下首。
两人面前设有矮榻,榻上堆着数卷竹简。另有两张裁成方形的绢布,虽已折起,仍隐隐透出黑色的字迹,鸾翱凤翥,笔势飞动,司马道福一眼认出,这是桓容的字迹。
一阵咕咕声传入耳中,灰黑色的鹁鸽振翅飞起,掠过众人头顶,落到殿中的木架上。
知晓李夫人的爱好,司马道福见怪不怪。她身后的女眷却是表情各异,既有好奇,又难免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早有传言太后甚是怜惜李氏,如今亲眼看到,仍不免心生诧异。
既非陪媵又非姊妹,主母同妾室相处这般融洽,且早在宣武皇帝驾崩前就是如此,倒也称得上是件奇事。
“阿姑。”
司马道福半点不见外,福身行礼之后,坐到宫婢备好的蒲团上。
宗室女眷如梦方醒,纷纷福身行礼。得南康公主唤起,才正身落座,动作和表情中都带着小心翼翼,透出几分刻意的谨慎。
“怎么这时候过来?”南康公主放下竹简,恰好盖住面前的绢布。
李夫人微微垂首,亲手调制成一盏蜜水,送到南康公主面前。
“来与阿姑问安。”司马道福笑道,“几个从兄从嫂抵京不久,官家不在建康,从兄未得旨意不好入台城,从嫂惦记着与太后问安,凑巧碰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