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围屋的活人只剩下谢佳佳、杜忠、章华和池钰四人,午饭时间,谢佳佳和杜忠这两个互相谋害别人性命的男女并没有坐在一起。
池钰突然变成小孩子的模样,丁霓、池飞武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回来,围屋里的两个小孩子也不见踪影——在这种情况下,谢佳佳和杜忠的关系自然紧张起来。
围屋在中午一起吃饭是如同守祠堂一样的铁律,如果这个时候都不出现,只能说明那些人已经死了。
谢佳佳和杜忠分别坐在两个角落,距离很远,除了时不时观察变小的池钰,还要互相提防对方。
池钰是外来户,章华是不好吃的肉,他们两个都不具备守祠堂的资格,守不是不可以,但大概率会被黑影狩猎的还是谢佳佳和杜忠两人。
所以今晚守祠堂的人,不是谢佳佳就是杜忠,当然这两个人谁都不想去送死,自然互相提防与敌对。
明明昨天他们还一起谋划伤害别人。
在池宇献祭自己变成一张技能卡后,池钰产生了一种厌烦的情绪,这种情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甚至在他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都显露出了一点。
他碰也没碰那两个煎蛋,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着面前充满香火味的白米饭。
这白米饭不一定就是安全的,但池钰必须吃,他没有选择,这是他保持体力的唯一食物来源。
章华坐在一旁,面前的饭直到凉了都没动一口,她只是一直看着池钰,不再是偷偷地观察,而是明目张胆地看着,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池钰任由章华看着,快速吃完面前的米饭,放下碗起身准备上楼休息。
路过章华时,池钰停顿了片刻,转头和章华对视。
只是一对上章华的视线,池钰有些疑惑。
章华看着他的眼神是复杂的,里面含有仇恨、愤怒等情绪,但更多的却是……失望,浓浓的失望,像是来自亲近之人的失望。
池钰很快移开视线,拎着牌位上楼,他很累,下午只想好好休息,一切等到晚上再说。
章华眼中对他的失望……池钰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对他的眼神,是对绵绵的。
章华和绵绵到底是什么关系?
池钰没有在围屋里找到任何和章华相关的信息,除了知道她现在负责打扫围屋的祠堂,知道章华是在祠堂放棺材的人外,一无所知。
回到房间,池钰把牌位放在桌子上,小小的身体爬上床,慢慢地拱进被子里,被子鼓起一个小团,他将自己整个包进被子里。
牌位缓缓转动,面向小小的被子团,像是无声的陪伴。
池钰把自己包进被子后就没再出来,直到晚上七点多,天黑了,他才慢吞吞地爬出来,睡眼惺忪地抓了抓自己在被子里拱得乱糟糟的头发,思绪慢慢回笼。
今晚杜忠和谢佳佳必定会死一个,最晚到后天,围屋里就只剩他和章华,到时候围屋会发生什么?
是群魔乱舞,还是围屋的一切彻底结束?
池钰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一直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压在他的心底,很快就要迎来可以验证这个猜测的机会。
换了身勉强能穿的衣服,池钰照旧将牌位固定在腰间,拿着手电筒走了出去。
他没带铁钩,铁钩对他目前的身形来说太大了,拖在地上的动静不好他隐藏自己。
池宇变成的红影在吞噬掉丁霓和池飞武后已经消失了,技能卡吞噬(s级)的使用次数也相应地变成了4次,只是技能卡带来的debuff还在,池钰要等到明天中午才能恢复正常的体型。
虽然身形小,力气也小,但更方便池钰隐藏自己。
他现在就要去二楼看看谢佳佳和杜忠两个人谁会去守祠堂。
如果只按照武力值判断,谢佳佳很大可能会被杜忠绑在椅子上扔进祠堂,但事无绝对,池钰还是要去看看。
他小心走到二楼,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靠近杜忠的房间。
杜忠的房门大开,里面还亮着灯,人并不在,杜忠去找谢佳佳了!
池钰快步离开,又悄悄靠近谢佳佳的房间。
谢佳佳的房门关着,里面没有亮光,漆黑一片,也没有任何动静。
池钰蹲在窗户下等了一会儿,眼看着马上要到八点了,也没见里面有动静传出来。
八点一到,红衣女鬼会从楼顶摔下来,黑影也会从三楼出来,马上要来不及了。
池钰靠近房门,缓缓推开,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到一只女人的手,房间里飘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见屋里仍旧没有动静,池钰干脆用手电筒的灯光照进去看清楚。
杜忠房内,杜忠本人仰面躺在床边,满头满脸的血,不知死活。
在池钰面前,谢佳佳正趴在地上,她身下流了一地鲜血,一只手压在肚子下面,一只手往前伸,似乎想要打开门。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光亮,趴着的谢佳佳突然动了动,她抬起一点头,脸上青肿一片,看到门口的池钰,眼中闪过一点希望:
“求求你……救救我……救我……我不想守祠堂……我不能守祠堂……我不想死……”
池钰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谢佳佳。
没想到这两个人的争斗,最后没有输赢。
看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样子,今晚谁都没法去守祠堂,程家的黑影得不到食物,会从祠堂离开自己去寻找血肉,他们的首要目标是程家奴仆,到时候躺在这里失去行动能力的谢佳佳和杜忠,会一起被程家黑影吞噬。
池钰本以为至少要等到后天才能彻底乱起来,没想到今晚就开始了。
他后退一步,看也不看求救的谢佳佳,关上房门,悄悄在二楼找到一间空房间藏好,静静等待八点。
八点一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二夫人已经摔在了地上。
她扭曲着四肢在地上攀爬,径直往祠堂爬去。
祠堂门已经自动打开,程家的黑影一个接一个地从楼梯挤下去,比二夫人稍慢一步,也涌进了祠堂。
只是今夜的祠堂里,并没有人。
挤进祠堂的鬼怪们很快发现了这件事,祠堂里传来怪异的嚎叫和尖啸声,充满愤怒,很快那些黑影夹杂着二夫人,纷纷从祠堂里挤了出来。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二楼而来。
池钰悄悄将面前开了条缝隙的门关上,靠坐在一边的窗户下,抱紧怀里的牌位,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如果杜忠没说假话,这些黑影会第一时间去找程家奴仆,就算发现了池钰,也不会考虑先来吃他。
他听着门外黑影走过时窸窸窣窣的动静,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了惨叫声,先是女人的惨叫,紧接着是男人痛苦的嘶吼,密密麻麻的咀嚼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来,哪怕离得不近,池钰也觉得那咀嚼声几乎就在耳边。
池钰确定黑影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打算悄悄去三楼,再翻找一下二少爷程家勤等人的房间。
突然,他的肩膀一凉。
有什么东西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池钰想回头,却发现浑身无法动弹。
他只能被动地站在原地,后颈吹过一股凉风,像是有人贴着他呼吸。
呼吸越来越近,逐渐靠近他的耳朵,呼吸声渐渐变成了细碎的说话声,像有人贴着他的耳朵不断小声说话,可这说话声却很奇怪,无论池钰怎么辨认,也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那只搭在池钰肩膀的手越来越冷,传递的冷气冻得池钰手脚逐渐失去知觉。
他余光只能看到一截青白的手指,还有靠近他肩膀的凌乱黑发。
黑发脏污,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又是一个女鬼。
他怀里抱着的牌位安安静静,像是一个普通的、从来没有动过的牌位。
虽然身体动不了,但池钰仍旧冷静。
身后的女鬼除了不让他动,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外,暂时没伤害他。
外面程家的黑影吃血肉的速度很快,片刻时间,咀嚼声就停了,他们今夜一次吃掉两具新鲜的血肉,心满意足地慢慢回到了三楼,红衣女鬼也去了一楼,在一楼的院子里缓慢的徘徊。
在黑影离开后,一直搭着池钰肩膀的女鬼突然动了,她扔下池钰,竟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女鬼离开后,池钰的身体获得了自由。
他顿了顿,走出房门,又跟了上去。
这个女鬼是谁?住在二楼,也是程家的奴仆?
她等到程家的黑影离开才出来,是否是因为惧怕那些黑影?
但一楼没有黑影,还有一个二夫人。
池钰紧跟女鬼,慢慢下楼,直到楼梯口才停下,躲在那里,看着女鬼走下去,路过在院子里徘徊的二夫人,径直进入了一个房间。
那间房池钰记得,他翻找过,是程家还在的时候用过的大厨房,只是如今已经闲置已久。
二夫人任由女鬼路过她,毫无反应。
这个女鬼和二夫人一派是一伙的?
池钰贴着墙壁离开楼梯口,借着身形小,躲在栏杆的杂物后面,一点点靠近大厨房。
二夫人今夜吃得饱,似乎心情不错,警戒性也放松许多,只是在院子里慢吞吞地徘徊,并未发现有一道小身影正悄悄移动。
池钰来到大厨房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立刻钻了进去。
一进去就觉得里面冷得宛如寒冬,女鬼正在空荡的灶台前来回踱步,似乎在重复着生前的行为,她在做饭。
池钰发现这个女鬼比黑影和二夫人弱很多,她的身影有些淡,几乎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对悄悄潜进来的池钰视而不见。
女鬼双手在空荡的灶台上摆动,似乎拿着看不见的锅铲在炒菜,炒完菜又开始准备其他的吃食。
她折腾了很久,似乎准备了非常多的食物,最后,她突然蹲了下去,在灶台的角落敲了敲,拿下一块青砖,从青砖后面拿出什么东西,做出打开的动作,抬高手,在一处空气上抖了抖手臂,像是在往里面添加什么东西。
池钰立刻想到绵绵的日记里写过一句话:“大少爷身体不好,一直在喝补药。”
大少爷的房间里有轮椅,他应该是有腿疾站不起来,常年坐在轮椅上,待在四楼,很少下楼。
这女鬼是程家原来的厨娘,她准备好一切,突然站在一处,又开始窸窸窣窣地说话,她说的话像是难解的密码,听在池钰耳中半个音节都听不懂。
池钰怀里一直装死的牌位突然轻微的动了下,池钰没发现。
但是下一刻,他突然能听懂那女鬼说的话了。
女鬼仿佛在和谁交谈,说道:
“这次的药放得有点多,我闻了下应该没事。”
“我才不怕大少爷发现,大少爷喝这药喝了这么多年,要发现早就发现了。”
“再说了,老爷……你又怎么会知道老爷的心思?老爷他……哎……”
“这围屋里的人啊,都心狠。”
“老爷不喜欢大少爷,你知道的,大少爷从出生起,老爷都没抱过他。”
“就是有些可惜了,大少爷自小聪慧,却天生腿瘸,还是……还是那人的孩子。”
“那人……就是老爷的污点。”
女鬼自顾自说完,双手在空荡的灶台上一捧,打开门,离开了大厨房。
池钰看着女鬼离开,刚想去翻那块青砖,突然从未关严的门缝里看到一双脚印,那脚印站在角落,如果脚印能显露身形,应该是藏在那里的。
这双脚印池钰记得,是绵绵。
只出现过一次的绵绵,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大厨房外面,还像是在偷听?
他想到了第一次跟着绵绵脚印时的情景,绵绵和这个女鬼都有一个特点,他们在重复生前做过的事。
绵绵生前也曾站在那里偷听厨房里面的讲话?
在绵绵的日记里,提到了二夫人让绵绵给大少爷送补药。
所以绵绵是知道补药里面有毒的,但他仍旧一直在给大少爷送补药。
他不是喜欢大少爷程似非吗?为什么不告诉程似非?
程家人之间的纠葛,比池钰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
池钰上前把门关严,防止二夫人发现他,随后立刻学着女鬼刚刚的模样,去敲打那块青砖。
青砖在敲打下,慢慢从平整的砖面上被震出来一点,池钰立刻把青砖拿下来,伸手去掏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一个薄薄的册子和一个布袋子。
他打开布袋子低头闻了闻,一股药材的味道,他不懂药材,认不出这是什么药,但听女鬼的话,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下布袋子,池钰翻开薄薄的册子。
册子虽然薄,记录的东西可不少,每行都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日期加一句话,上面记载的时间竟然有二十年之久。
“冬月初二,添药一分。”
“冬月初三,添药一分。”
……
“除夕,手抖,添药两分。”
……
“八月十七,添药三分。”
按照上面的记载,程家的大少爷程似非,从出生起就开始喝额外添加了东西的补药,一喝就是二十年。
池钰直接翻到小册子的最后一页,最后一页还是空白的,但末尾却写着一行字:
“应卒于年岁二十二。”
程似非……从一出生就已经被人算好了死亡时间。
他的双腿可能并非天生残疾,很可能是从小喝药喝的。
程似非喝药二十年,他刚出生的时候二夫人还没进门。
这程家,除了二夫人,能够让厨娘为程似非连续煎二十年“补药”的,只有程家老爷了。
程家老爷不喜欢程似非这个儿子,不喜欢到从他出生起就在等待他的死亡。
不只是程家老爷,整个程家,都默认他们的大少爷早晚会死这件事。
在女鬼的话中,程似非的母亲是程老爷的污点。
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夫人当做污点?
程似非的母亲程瑾芝和程老爷又发生过什么?
池钰记得,在他被程瑾芝困在镜子面前,拿着木簪扎向自己脖颈时,他感受到的是无边的悲伤。
程瑾芝是自杀的!带着悲伤自杀的!
在池钰找到小册子和这包药材后,女鬼出现在了人物卡中。
虽然女鬼并没有对池钰作出实质性的伤害,但她的人物卡仍旧是暗红色的,说明她非善类。
张翠翠:程家的厨娘,在程家做工几十年,知道不少程家的秘密。
张翠翠?是绵绵写给程似非信里提到的翠姨!
原来翠姨是程家的厨娘。
剧情进度45。
池钰将东西放回原位,又学着刚才的方法把所有的青砖都敲了一遍,没再发现任何线索。
他悄悄出门,弯着腰轻手轻脚地往楼梯跑,避免和二夫人发生正面冲突。
如今围屋里仅剩的两个活人只有他和章华了,按照章华的性格,明天章华大概率会说她去守祠堂。
杜忠说过章华守祠堂,黑影会从祠堂出来寻找食物。
章华去守祠堂,危险的是池钰,池钰自己去守祠堂,危险的还是他池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