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初会这一日,神陨之地封印破碎,邪魔入侵。幸得众多大乘尊者出手,将诸多强大至极的邪魔斩杀。
余下邪魔,也被五州修士所斩杀。
除了西州。
除了西州之外,其余四大州于一日之内,将邪魔dòng • luàn平息。
而在同日,有修士发现前往西州的跨域传送阵无法再使用。与此同时,整个西州再无与外界的半点联系。
除却中州之外的其余四州跨域传送阵,皆由四大世家负责掌控和驻守。
西州跨域传送阵出了问题,就意味着……燕家将生乱!
当日夜里,有人在中州地界看见剑宗宗主与燕家家主燕池交手。
翌日一大早,西州便失去了控制。
西州。
苍澜神殿。
燕家家主燕池撕裂虚空,转瞬踏入苍澜神殿驻地。苍澜神殿驻地内,已经不再剩下任何一名弟子。
那些人早在神陨之地封印破碎之时,被幽绿光华席卷,扫荡过后,化为了苍澜重临世间的力量源泉。
燕池一袭墨色锦袍上尽是被染上的鲜血。
他为了甩脱其他人的追寻,受了不少的伤。
可是,眼下燕池连治愈伤势都未曾给自己留下半点时间,便快步走进了苍澜神殿大殿。
站在殿中的人一袭织金墨袍,长身玉立。
燕池走进大殿,望着站在最前方的那人,神色略显迟疑过后,出声唤道:“今宵……”
那人转身看了过来,并未出声。
当燕池看见那双幽绿眼眸之时,神色微凝,当即躬身行礼道:“拜见苍澜真神。”
“你是谁?”
燕池闻言,应声解释道:“苍澜真神,我叫燕池。”
“我记得这个名字。”
苍澜缓步走上大殿高座,坐下后,又说:“燕池,是燕今宵这具身体的父亲。”
燕池躬身道:“是的。”
苍澜看向殿中躬身行礼的燕池,出声道:“当年是你把这具身体送来苍澜神殿的。”
燕池闻言,略显迟疑与不安,低声应道:“是的。”
“我看见了燕今宵的一些记忆。”苍澜神色冷漠道,“燕池,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中燕今宵吗?”
“今宵被选中,是他作为神使侍奉真神的一种荣幸。”
“这具身体的天赋并不算好,更比不上天生剑心者的完美容器身躯。”
苍澜微微垂着眸,神色仍旧无情,道:“可我还是选中了他,来作为我重临世间的容器。”
“当年,燕今宵被你送来神殿时,在祭祀台上,他向我许了一个心愿,你想知道吗?”
燕池认真听着苍澜的话,应声说:“愿闻其详。”
“杀了你。”
燕池闻言,原本躬着的身体顿时僵住。
“当年,燕今宵因你之过,流落在外。他被别人捡了起来,后来当你找到他的时候,却被他告知自己并不想跟你走。”
“你强行带走了他,还打听出了他想留在荒僻村落的原因,利用家主之威势,让仙玉门将人族的那个小女孩派向了葬地。”
“葬地在你们修士眼中,是一去不再回的绝险之地。人族的一个小女孩更是不可能再走出葬地。”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燕今宵却在神殿内发现了真相。所以,他向我许的唯一愿望,是杀了你。”
燕池修为至大乘境界,是一个连筑基都未曾到达的少年永远也杀不了的人。
他有心,却无力。
燕池安静地听完所有内情,并未辩驳,抬眸看向苍澜真神所顶着的那一张脸。
他沉默良久过后,躬身行了大礼。
苍澜道:“我向来言出必行。”
燕池出声说道:“苍澜真神,我愿以鲜血将一身力量献祭于您。”
苍澜无情拒绝道:“不要。”
“是我的错。”
燕池诚恳出声。
他才是这世上最忠诚的神祇信徒,甘愿以死来换取他神祇去斩断与燕今宵联系的最后一段因果。
“等一下。”
苍澜微蹙了下眉,抬手将镇压的神剑给丢在燕池面前,道:“用它。”
燕池见状,答应下来。
神剑剑光略微一闪,挣脱开来,没让燕池伸手抓住它。
它“呜呜呜”地往外飞去,又很快被苍澜给抓了回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生病了!好讨厌!好讨厌!
苍澜垂眸盯着手中不停挣扎的神剑,改口道:“算了。”
燕池谨慎小心应过声,抬手自绝于殿上,一身力量散尽。
他的神祇说不要他的力量,他连死后力量的消散,都只是溢散在了虚空深处,未曾惊扰到苍澜半分。
苍澜抬手放开神剑。
神剑当即飞走,飞出神殿之时,瞥见端坐于高座上方的人,很快又飞回来,在半空之中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你是谁?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燕今宵了。
苍澜抬眼,看了一眼神剑所写下的字,冷漠出声:“我名苍澜。”
神剑又继续写着字。
——你不是燕今宵!
——你不是他!不是他!
“神剑配神,燕今宵算是选了一柄好剑。”
——呸!呸!呸!
——呸!呸!呸!
——呸!呸!呸!
神剑被苍澜再一次抓住,剧烈挣扎起来。
它周身如月的剑华逐渐黯淡下来,归于一片沉寂之中。
苍澜见神剑不欲臣服于祂,便无情地丢下了手中的神剑,缓步离去。
锋利的剑身将祂的手掌割破,原本深刻见骨的伤口又破裂开来
一具脆弱至极的身体。
祂还是得回葬地一趟。
神剑被丢弃在苍澜神殿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过了好久,它才悄悄亮起光华,飞快溜出殿外。
整个苍澜神殿都被那个讨厌的人……那个讨厌的神给设下了封禁。
神剑闯不出去,它只有在剑修的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神剑开始在苍澜神殿中游荡起来。
空荡荡的大殿被它逛过一遍又一遍。
最后,它在一间偏僻的小屋里,找到了别人刻下的字——念。
念?
半晌后,神剑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念”字。
念念。
……
剑宗。
春醒峰。
盛长宁在院中坐了许久。
放在她身前的,是已然被擦拭尽血迹的长剑。
她宝贝不喜欢鲜血留在剑身太久,每逢战斗之后,她便会取出一方干净的雪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宝贝的剑身。
她会在擦拭血迹的这个过程中,思考才经历过的一战得与失。
于是,齐眠玉站在门前,看见盛长宁将他的真身擦拭一遍又一遍,用一种极轻的力道……时至一日的时光被彻底消磨掉了。
齐眠玉缓步走过去,心想:现在,她心里一定很乱。
眼前光影变幻过后,盛长宁回过神来,先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被擦拭得雪亮的长剑,后又抬眸道:“宝贝,我擦拭干净了,还是很漂亮的。”
齐眠玉蹲下身来,立在盛长宁面前,轻轻应了一声,说:“我知道。”
“今日,你的心感觉很乱。”
盛长宁轻眨了下眼,微垂的手指慢慢握紧长剑剑柄,出声道:“我在想,我还是太慢了一些。”
齐眠玉听懂了这句话。
若是再快一点,或许……燕今宵就还是燕今宵。
“可是,你也说过,一个心存死志的人,是永远不会回头的。”
盛长宁闻言,看向齐眠玉。
她沉默良久后,才继续说:“十年之前……若是这世上有真正的时间回溯阵法,回到十年前,可以改变这一切。”
齐眠玉应声道:“那我也想有这样的阵法,能够回到千年前,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有丢下我的机会。”
盛长宁平静出声:“可是,是没有的。”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她可以对所有与她并无任何关系的人,进行最理性的处理。
可是,当她在面对“燕今宵”的时候,两次刺偏了手中的剑。
她是一个人,而非是神。
是人,总会心软,万般谋划,终有疏漏。
齐眠玉道:“你看起来很难过。”
盛长宁小声辩解道:“可是,我并没有哭出来,那就证明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而已。”
“嗯,一点点难过。”
最终,盛长宁道:“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西州。”
无论是谁,这一切都该有一个了结的。
翌日,盛长宁和齐眠玉借道,由虚空而行。
盛长宁抬剑,一剑斩破虚空封禁。
两人很快走出虚空,踏入西州地界。
西州的天幕,常年是黯淡而阴惨的。
盛长宁走出虚空之地,是一处已然荒废的村落。
再往深处走时,齐眠玉看见了一块立有木牌的墓。木牌上,篆刻着那一日他听见过数次的名字——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