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伴随着中午的阳光,秋叶给自己灌下去了一杯浓茶。
今天一上午秋叶都觉得痛苦不堪,因为今天上午的会议显得枯燥无比,但是听起来又惊心动魄。伴随着大家每个人的一张苦瓜脸,秋叶就想感慨自己命怎么这么苦。
秋叶还记得自己上辈子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这些政/权里面最低等级的是买办政/权,紧接着就是殖民政/权,往上是军头干/政,再接着是封建政/权。因为这几种人获得利益的方式是不尽相同的。越低级越是不顾及民众的死活。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秋叶觉得自己面对的烂摊子和以上几种情况截然不一样。
如果真的给冯家治理下的社会一个名字的话,应该就叫“自私”政/权。
整个大环境就是大家比拼谁往自己怀里捞的多,捞完之后也不让金钱流通。而且在捞钱时候是各种手段都用上来了,脸皮薄的才会败下阵来,脸皮越厚捞的越多。
几天前那种拿着几十或者几百年前地契上门要求把地还给他们的,还算是正常操作。这几天有人居然闲不知耻的跟驻军说某某地方的那一块地是冯家当年给他们的。
秋叶就想问一句:当年给你们了,为什么你们到现在都没拿到手里?
其实当时治理地方的官员也问了一句和秋叶相同的话,但是找上门的人可不听,也不解释,立刻打散自己的头发,脱掉自己的鞋子,拉开了自己的衣服,跑到大街上就开始打滚大哭。
哭的内容当然是山阳郡欺负人。
而且当时躺在地上打滚滚了一身泥的行径,大大的刺激了驻军和官员。使得他们这种正常人当时目瞪口呆,暂时都没反应过来。
除了这种不要脸的还有人往厕所和猪圈里面藏银子,让大粪盖住了铜钱,然后跑出来讹诈大军,说是他们偷了家里的钱,要是不信可以去他们家找,他们家现在找不出一枚铜钱了!!!
这消息秋叶刚听到的时候,也只是觉得这边的人太愚昧或者是坏到了极点,可是最后才知道原来这些愚昧或者坏到极点的人才是平阳郡的原来的统治阶层。
换句话说,秋叶以前见到的那些乡绅地主们都还要一点脸。现在遇到的平阳郡的乡绅地主是一点点脸面都不要。
秋叶有预感自己有可能会朝令夕改,会推翻自己一开始的战略目标。当初还觉得先放这些人一条生路,让他们过几年的好日子,如果这几年老实一点,日后也不翻旧账了,可没想到不想惹他们,人家倒是先惹上头来了。
像是其他的,例如诬陷大军调戏他们家的闺女,偷吃他们家的馍馍......这些都别说了,这样的奇葩投诉太多,而且在很多上市逻辑不能自洽,使得大军中的自律部门疲于奔命要弄清楚是不是偷吃了他们家的馍馍,调戏了人家的闺女,反正不管什么样能投诉,最后人家的诉诸目的就是一个字儿“赔”。所以送到秋叶面前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默认这种奇葩事儿不叫事儿了。
如果说像这样的奇葩事发生了,秋叶也不会说他们自私,顶多说这些人贪婪无度。
可是直到下面的人把情况摸清楚,全盘报告上来的时候,秋叶才发现这个地方距离京城那么近,居然比山阳郡还要黑暗。
都已经到这个年代了,还有隐户存在。这些人和他们的子孙被当地的乡绅控制,子子孙孙都是奴才,这些人寿命短暂,行为麻木,几乎没有dú • lì思考的能力,甚至只能用工具来形容。
乡绅们是不会给予他们自由,只会一遍又一边的吓唬他们,告诉他们,如果离开了这些乡绅们的庇护,到外边去只能全家饿死。
这些人如果真的离开了反而有一条活路,但是下面交上来的数据,在这几年干旱的时候,这些死亡的隐户不计其数,而且连一块埋人的地方都没有,弃尸荒野不算什么,可怕的是因为现在粮食紧张,这些当地的乡绅不想养他们,让这次隐户的子女送父母去野外,其实就是抛弃他们,结局往往是被活活饿死。可这些子女对主人的命令执行的很彻底,将父母抛弃没有丝毫的怨言,令人心冷。
唉!秋叶只能长叹息。
“想要救灾不是不行,但是一定要摸清楚有多少隐藏的民户。但是一些地主是不乐意让咱们知道的。土地,隐户,这些东西是他们的根本。如果想动,就要全部动了,缝缝补补是不会有任何回报的。”
这个回报的意思秋叶说的很明白,是要对着这群人收税。
一个农业国家最重要的当然是农业税,说白了就是每年要收公粮。其次才是盐铁税。可是就目前这种情况,公粮是收不上来的。就算是想要救灾,这些赈灾的粮食说不定也进不了这些人的嘴里。
秋叶听着下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忍不住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浓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用手捶了捶自己马上就要爆炸的脑袋。
“都别说了,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我的意思你们也清楚。想要改变现状也只能大开杀戒。”
把制造问题的人给解决了,事情也就给解决了。
为了不刺激周边,秋叶想要收起獠牙。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如果收起了獠牙,整个平阳郡就会成一个巨大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否则秋叶手里面的这些钱粮就像是血液一样被不断的流出去。
这种还是小事儿,靠近京城的那几个县又有大量的权贵私产,为了保护这些私产,一些权贵手里又有一种比较精悍的私人部曲,到时候也要发生冲突。
秋叶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想要爆一句粗话。
而且眼下是秋耕的尾巴了,如果不抓住这个时间,可能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还需要救灾。
而眼下这个地方又属于四战之地。
退又是不可能退的,别人可以退,唯独山阳郡不能退。一旦退回去之后,确实有茫茫大山和高高的关隘可以保护山阳郡,就像是有了一层坚硬的龟壳。但是想要出来也不容易,保护就成了限制发展不可逾越的天堑。
下面已经安静了下来,秋叶捧着杯子,眼睛茫然无神的盯着一个地方看,这是她思考时候的表情。
一直以来秋叶没有太多的政治智慧,但是秋叶从来不缺乏勇气,就像当年秋叶一无所有的时候,长生老母告诉她的那样。“......打赢了就能得到漫水县,打输了也没事,大不了退回来。”
仔细想想前几天一路平推,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如果不行......如果引起了周围的邻居反攻,秋叶可以把这个地方放弃,然后转头吃掉山阴郡。
出来一次是不能白出来的,必须要吞下一块肉来。而且太过畏畏缩缩反而会被人家小看。
秋叶对站在一边的铃铃说:“再给我倒一杯茶来。”
趁着倒茶的功夫,秋叶对坐在堂上的文武们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想着咱们毕竟力量不太够强横,如果在外边表现的太高调,到处耀武扬威,极有可能会引得天下群雄纠结在一起组成联盟,要灭咱们。可是想了想,做人也不能太低调,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就走以前的路吧。”
铃铃把茶水放到了秋叶面前,秋叶端起这杯茶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一语双关:“干!”
下面瞬间松了一口气。
“既然要均分土地,那么一定要重新拉起一支大军。目前比例定为本地人口的十比一。并且各部要做好大战的准备。”
两边轰然应是。
秋叶的手向下压了一下:“现在先不要动手......”
前土匪老黄立即嚷嚷:“再不动手粮食都种不上了。”种不上粮食,来年只能饿肚子了。
“我说晚两天再动手,晚两天不影响你种地。明天我要宴请几位皇子派来的人,后天或者大后天我跟你们说如何动手。可能比这个时间更快,你们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坏了我的事......”秋叶的眼神看向大家,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散了。”
人鱼贯而出,这间屋子里面瞬间空了下来,秋叶端起面前的茶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这是冯家留下来的茶叶,其实冯家并不是一点儿东西没有留下来,有十几种不贵重又不好带的东西就没有带走。
这是上好的红茶就是人家留下来的,秋叶喝着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她这个时候还在想事,但是廖安民已经折返了回来。
“神女,九皇子派的人来了。”
“大白天的来了?”
令人出乎意料呀。
“不但来了,人家手里还拿着契约,说是冯家将此地的土地送给了他们殿下。送出的时间就在冯家撤出的几天前。大概是冯家走的时候还想恶心咱们一下。”
“不是恶心咱们一下,这是驱狼吞虎。真后悔让他全须全尾地走了,当时就应该把他们全家给摁死了。”秋叶说这话的时候杀机毕露,两只眼睛透露出杀气,阴森森的。
这让廖安民不自觉的把全身肌肉给绷紧了。
如今秋叶手中握着几十万大军,调动的人员就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所以不知不觉当中秋叶早就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哪怕秋叶觉得自己好声好气的跟人家说话,但是在别人听起来每一句话就如雷霆一般。
“那么九皇子的人还见吗?”
“见,请进来。”
这位九皇子派来的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举止特别洒脱,像是一个风流浪子。
他进来的时候秋叶板着脸,用两根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先生千里奔波来到了此地,作为本地地主,应该好好的招待先生,这里有红茶,有红茶还有红茶,先生喝点什么?”
这位刚坐下来的年轻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红茶?”他好像听见了三遍红茶。
秋叶吩咐门口站着的侍卫,“给这位大人上红茶。”
这个年轻人看秋叶用手支在桌子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种爱理不理的姿态。微微一笑,这年轻人长得挺好看的,一笑如百花绽放。可惜的是屋子里面没有一个人对他的那张脸有过分的好感。
这个年轻人也发现了。“在下奉我们殿下与王妃的命令来这里拜见神女,对了,我们王妃有礼物送给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