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格那双布满红丝的双眼夸张的撑着,凶恶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要从其中溢出血来:
“这他娘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敢还有脸跟我要理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前几天我们奥维部队无缘无故死了好几只士兵,其中一具尸体还不知被谁绑住挂在了我们集中营钟表的指针上,伤口都是由我们本部的武器造成的,如此明显的恶意袭击行为,分明就是那俩全国通缉犯斯莱亚和阿诺德干出来的!”
“所以现在我们有严重理由怀疑,这俩虫此时是否就在这个镇上,如果让我们发现,一个都跑不了!”
“那……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尽管阿帕达仍在试图反驳,但从其侧额流淌下来的汗水,以及那对不断冲阿诺德那边瞄过去的眼眸就可知道一件他根本无法抗拒的事实。
那就是这位中年雄虫内心的担忧与恐惧已经达到了最顶峰的状态。
“我们又不认识什么斯莱亚,阿诺德,我们只是生活在这个小镇上最普通的民众而已,你们既然怀疑他们,那就干脆去找他们好了,现在却又为何来搜我们的身?!”
“卧槽这个老头子还真是话多……”
瑞格恹恹的蹬了阿帕达一眼,然后朝周围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咔哒哒……”
陡然间,在场的所有士兵便把手中的扫射枪全部上了膛,然后直直的指向了在场的每一位虫员!
荆野的眼皮倏地一跳,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倒见刚才明明还一脸傲娇的艾伯于一秒内做出了与餐厅老板别无二致的反应:
“啊啊我配合我配合,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要开枪,千万不要开枪……”
在这只身着鲜亮的年轻雄虫低声下四的求饶声中,他那头亚麻色的鬓发与墨系西装仿佛都已颜色尽丧,全部变的黯淡无光了起来。
他好像已经完全忘却了身边相亲对象阿诺德的存在,满脑子都是那些距离自己不远的武器,以及从那里面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贯穿自己脑髓的子弹。
“别别别,别开枪,你们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真的,真的……”
艾伯一个哆嗦,眼看着就要往自己父亲身后躲。
而艾伯之父显然也已经被如此突然的场景震慑了个不轻,他看了看被奎宁护在身后的阿诺德,悄无声息的咽了口唾沫,随后便把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儿子从身后往外一拽:
“都这么大虫了还躲什么躲,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噗——”
独自承担一虫份子弹的少年阿尔曼倒是对于自己头顶的武器无所畏惧,他默默的看着艾伯,一鼓腮帮子,仿佛随时都能迸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
瑞格:
“跟你们没关系?怎么就跟你们没关系了?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家私藏武器,然后趁机偷袭我们奥维军成员?再说谁敢保证你们这里面就没有斯莱亚与阿诺德?!少他娘跟老子废话,搜,给我立马搜!一只虫也不能放……”
结果还没等他把这话说完,就不知从哪儿突然走过来了另一只虫,毫不避讳的直直遮挡在了自己面前。
“麻烦你冷静一点,兄弟。”
只见那虫身材高大挺拔,一身黑衣黑裤,脸上还蒙着一层面罩,其上方露出的两只眼睛虽然满含笑意,但隐藏在里面的目光却称不上友好。
他走上前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死死捂住了瑞格手中顶着阿帕达太阳穴的枪口。
“冷静一点。”
其实根据此次长官在下达任务时的描述,这次袭击他们运输食物军车的虫员主犯外貌特征就是一身黑衣,头戴面罩,瑞格扫视对方一眼,凭借回忆第一感觉就发觉此虫冒似不对,警惕的神情当即呈现,脱口而出一句:
“你是谁?!”
“那还用说,当然是你爸……”
荆野本来是想要将阿尔曼的爸爸精神贯彻到底,但话到嘴边,他思路一转,紧跟着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急拐弯,便接着道:
“当然是你把着qiāng • zhī要对准的普通虫之一了。”
然后他假惺惺的冲那只胖虫一笑:
“搜身可以,没有问题,但是还请兄弟做事不要太过冲动,毕竟扫射武器不是闹着玩的东西,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擦枪走火弄出虫命,你这样做,除了只会加重大家的恐慌情绪之外并无余益。”
“倒不如有话好好说,一切商量着来,只要你们把枪放下,我们就保证配合你们,如何?”
说到这里,荆野还略带开玩笑似的又瞄了一眼阿帕达:
“况且,你们也不看看,这都多大岁数的虫了,本来身子骨就不算太硬朗,这要是被你们气出个好歹一口气没上来,心脏病突发,身还没来及搜虫倒是先背过去了,这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阿帕达听闻双目深深的低沉了一个度,用近乎于苛刻的眼神示意他闭嘴。
而荆野则是大大方方的回给了他一个宽慰的深弯眼睫的动作。
听闻对方的劝告,瑞格瞥了一下身边这四位老态初显的虫,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的神情才总算有了松缓的趋势,他略带孤疑的觑了一眼荆野,这才对着自己的属下一摆手。
于是,他们便把原本上了膛的C—150又都收了回去。
“那既然这样,就都自己乖乖的把手举起来,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否则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瑞格的吼叫声虽然粗旷,但尾音却又十分尖锐,充斥在此时略显空荡的餐厅里竟显得格外刺耳。
阿帕达和奎宁互相对视着默不作声,其实他们二虫手心里的汗水都已经浸出了足足一层,大脑中紧绷起的神经线几乎要到了即将断裂的程度。
所有虫都不敢再发出声音,按照奥维军的意思乖乖把双手举在了头部两侧,任凭这些士兵仔细的去探查他们身上的每一处衣兜。
而当其中一位士兵刚要去搜阿诺德的身的时候,荆野却又一步上前,一下将其护在身后,兀地拦在了那军虫的眼前。
因为据他观察,这只奥维军虫刚才已经在别处暗自注视阿诺德好久了,神里神外动机不纯。
可这士兵却以为他这是又要抗拒检查,于是想都没想就又把手中的C—150咔咔两下对准了他。
“你要干什么!给老子滚开!”
荆野倒也没和他多废话,干脆五指伸开,用力握住了对方的枪炳,黑色的浓眉狠色尽显。
“喂,我奉劝你一句。”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有力度,带着近乎于不容置疑的压迫。
“一会儿给这位先生搜身的时候,记得手脚放干净点,要是让我看见你敢多动他一根汗毛……”
“信不信我立马就能把你原地撕碎。”
听到这话,荆野身后的阿诺德抬起头,他凝视着眼前的后脑勺,银灰色的瞳孔倏地一凝。
而不远处的奎宁和阿帕达望向荆野的神情瞬间也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如此难听的警告,猖狂的奥维士兵哪敢轻易善罢甘休,只见他立马就用双肩将荆野往旁边一怼,口中骂骂咧咧道:
“我去你娘的,老子爱搜哪儿搜哪儿,你他妈管的着吗?!”
结果却被荆野再次一手攥住枪口,一手扒住肩膀,往后一拉一拽,毫不犹豫的将qiāng • zhī夺过去并贴在了其光洁的脑门上!
这回换这位前任虫帝占了上峰:
“我不管着?爷爷我管的就是你这个孙子!”
而那边其余正逮着其他虫员衣服兜玩命掏的士兵听闻则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扭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瑞格刚正在搜阿帕达的身,觉出喧哗,他整只虫一扭头,便直接迈着若有所思的步伐走向了吵的正凶的荆野。
可就在此时,却见刚才跑去搜查这家店铺的士兵列队已经完成了任务,一个个赶过来开始了最终的结果汇报:
“报告长官!厨房方向已搜过,并未发现有私藏武器!”
“报告长官!储物间方向已搜过,并未发现有私藏武器!”
“报告长官!地窖方向已搜过,并未发现有私藏武器!”
“报告长官……”
“好,我知道了。”
瑞格厚实的手掌心向半空中一挥,示意所有士兵噤声。
随后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在众目睽睽之下点燃以后叼在了嘴里。
然而趁着这个功夫,他已经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眼前的荆野从上至下看了个遍。
本来就被满脸肥肉挤的只剩下一道缝的双眼狡黠的半眯而起,他走向阿诺德,将那位原本要给其搜身的士兵往后推了一下。
“你,后边站着去,没听见吗,人家不放心你的检查,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是干嘛用的?!”
其实瑞格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迁怒情绪,说罢他向荆野那边一斜眼,意有所指似的重咳了一声。
“多谢长官。”
荆野见状立马会意,他又是一个假笑,紧跟着便将手中的qiāng • zhī还给了旁边刚才的那位士兵。
瑞格叼着烟,跟个大爷似的走上前,示意阿诺德把两只手举起来。
雌虫上将照做,肥胖的士兵便当着现场全部虫员的面将他身上所有口袋都翻了一遍,发现无果之后又冲着荆野道:
“该你了。”
“没问题长官,您请便,爱摸哪儿摸哪儿。”
黑色面罩下,荆野一个嬉皮蛋笑的表情,然后相当轻松似的将自己的双手举上了头顶。
瑞格嘴里的烟卷不断往外冒着滚烫的浓烟,直到这些灰白色的气体都要将荆野从到脚淹没了个透,他才堪堪止住了动作。
“嗯,最起码你们现在身上都没有携带什么烈性武器。”
瑞格低声说着,在抽吸完最后一口之后便将那烟头扔在了脚下,并用鞋底狠狠将其碾碎成了渣渣。
荆野见风使舵,连忙又把自己的身子往前凑了凑:
“长官,您看您话说的,什么叫做我们现在身上都没有携带武器,我们都是良民,那些无用的东西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更别提要去使用了。”
可对方却好像不吃他这套。
只见瑞格先是眉尖一挑,冲着他扬起了下巴。
“把面罩摘下来。”
他像是无奈般摇了摇头,随即就是一声让虫感到彻骨之寒的冷笑:
“别装了,斯莱亚。”
·
听闻这话,荆野面罩下方的笑容终于停留在了原处。
周围众虫的神情也登时一变,所有瞳孔中央的目光都以一种非常夸张的速度凝结汇聚在了一起。
瑞格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再给他反应时间:
“斯莱亚,别装了,其实我刚开始还犹豫来着,但毕竟之前在你身边跟了十三年,就你那俩经常半睁不睁的眼珠子,要是连这都认不出来那就只能证明我他妈是个残废。”
“好歹以前也是独揽大权的一国之君,斯莱亚,老在那儿假扮乡巴佬不累么。”
荆野双目瞬沉,一道极其犀利的光顺着他的眼角缓缓而落。
他并未做出什么动作,只是一边凝视着对方一边拼尽全力搜索原主的意识海。
找到了,原来这只叫做瑞格的虫是斯莱亚幼年作为皇子还在宫殿读书时的童年玩伴。
由于瑞格的父亲与当时的斯莱先皇是旧友,所以他们的子孙后代便也是相交甚好,从五岁时起相互玩耍,直到他们十八岁那年一虫继承皇室衣钵成为虫帝,一虫穿上亚德军服进入部队参军才正式结束。
可以说,除去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使臣,最为了解自己的就是这只叫做瑞格的虫了。
也难怪,纵使是荆野头戴面罩,全副武装,但在对自己日常生活习气了如指掌的发小面前,这样的装束改变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然而就算是以前的关系再好又如何,看着瑞格现在一身唯奥维军是从的模样,很明显他已经彻底背叛了亚德正军,转而投奔弗立昂了。
昔日旧友如今却是兵刃相向,不得不说真是令虫唏嘘。
“斯莱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瑞格看着他。
“纵使是枪法那么烂,却依然愿意跟别虫抢风头,你说你这没事儿就觉得自己特牛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嗯,那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荆野一低头,倒也没再犹豫,转手就把自己脸上的面罩扯了下来。
他今天也没往自己的脸上涂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俊朗的眉眼清晰可见,凌厉的下弧线棱角分明。
他冷笑一声,将眼角斜吊而起,随即便颇为不屑的缓缓扫视周围一圈,一种俯视众生,唯我独尊的优越之感登时呈现。
“啪啪——!”
仅是半秒,围在四周的士兵便将手中的qiāng • zhī全部对准了荆野。
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对方如今不同于以往的眼神,以为仅是一个简单的持枪动作都能将对方吓成一摊烂泥。
可位于中央的荆野见此场景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天他竟然真的是斯莱亚!”
咋咋呼呼的艾伯还是不肯安生,他张大了嘴,整只虫差点没从原地窜起来。
而相比瞳孔骤然紧缩的奎宁,平日以最炫老头自居的阿帕达看到了荆野原来的模样,则是一屁股栽进了身后的椅子里。
始终保持着沉默的阿诺德听闻一垂眉,不顾周围虫的劝阻,便也把自己的帽子和口罩摘掉,挺直身板,两步上前与荆野并肩站在了一起。
至此,这两只被全国通缉的逃犯就这样双双完全呈现在了瑞格面前。
“哼,果然是你们俩。”
臃肿的士兵舔了舔嘴角,脸上霎时流露出了一丝接近于变态的满足的神情。
荆野阴沉着脸,却又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喂,瑞格,大概是咱俩太久没见你有些忘了,我这虫,其实并不是总觉得自己很牛逼,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虽然比不上咱们国家最著名的牛逼之王,但当个老二最起码还是绰绰有余。”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亲自问问冠军自己。”
说罢荆野冲旁边的阿尔曼一扬头。
银发少年见状立马肃穆全身,相当配合的回应给了他一个标准的军礼:
“臣在,陛下!”
荆野配合的把手一挥:
“免礼。”
…………
“行,那既然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瑞格耸耸肩,盯着荆野的两眼一黯,随后便丝毫不留情面的冲旁边的士兵们一摆手。
“咔咔咔……”
十几把C—150散开,瞬时再次全部对准了在场的每一位虫员!
“啊啊啊,又来了,怎么又来了……”
说话和不停打哆嗦依然是艾伯。
瑞格却是不耐的挥了挥手臂:
“给你们两条路,一是乖乖投降跟我们走,二是你们选择反抗,我他妈现在立马就原地嘣了你。”
“呦,好歹是曾经一起读过书的伙伴,兄弟下手就这么狠么。”
荆野的话音虽然一开始听起来像是有些轻松似的,但是愈往后就愈压抑,以至于到最后完全就是挑衅的状态了。
紧接着,他就又是一句怒吼:
“跟你们走我也不可能活的过明天,反正早死晚死并没有区别,那倒还不如让爷来个痛快!”
说罢便见他连个顿都没打,直接从身边另一位军虫的手里猛力夺过一把qiāng • zhī,两三下便将其冲向了在场的所有奥维士兵!
荆野嗔面怒目,一手揽过阿诺德的双肩之后将其往下一按,冲周围其余众虫大喊一声:
“趴下!”
一切仿佛快到须臾之间,烟火炮药之味愈来愈浓,室内温度极具上升,甚至无法令虫眨眼。
便见那位前任帝王一脚踏在了餐桌之上,他举起自己手中的qiāng • zhī,秒内上膛瞄准,对着下面那些穿着便服的奥维士兵就是一阵毫不留情的射击!
与此同时,阿帕达听闻赶紧起身捂住了奎宁的腰向地上匍匐而去,在掩护自己雌君原地翻了个滚后拽住不远处还在发愣的阿尔曼,一家三口就这样躲在了一张餐桌之下。
而艾伯一家那边则是也受到了老兵艾伯之父的庇护,三只虫纷纷捂住头顶半蹲在了原地。
这期间,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艾伯还颇为机灵的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突突突突……”
一时间,原本还算安静的餐厅内传来了将近震碎玻璃的枪声,而与其同步发生的,则是几乎要捅破苍穹的凄厉的哭喊与嚎叫。
一只只士兵的虫体纷纷落体,富有弹性的肉身与冰凉坚硬的地面相互碰撞,竟割裂了原本寂静的安宁,将浓烈的血腥味挥发刺激到了极点。
当然,中枪的士兵中也包括刚才跟荆野搭话的瑞格,本来他是距离荆野最近也是最容易进行反击的虫,但奈何对方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神速,还没等他把手里的扫射枪举起来,自己那只塞满了肥肉的头颅就已经被荆野毫不犹豫的穿了个透。
“去死吧,老同学,既然你要害我,那我也就没什么情面好留给你的。”
居高临下的荆野咬牙切齿,恶狠狠道。
“咣当——”
瑞格是睁着眼睛倒下去的,瞳孔扩散的神情还带着疑惑和不解,直到临死前一秒,他也没能明白过来那位平时不学无术的庸君到底是何时突然变成了如此强悍的模样。
“突突突突……”
密集的枪声还在继续,为了能让进展再快一些,已经杀红了眼的荆野干脆又跳到了另一具尸体上,弯腰捡起第二支枪并将其握在手心里,与另一只齐头并进。
在又将近半分钟连续的射击以后,他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