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说辞,荆野和阿诺德对视一眼,便知这个老贝伦压根就不是个好打发的主。
荆野尽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耐心,便又向前一步问道:
“大叔,您是当真听不见我们的话?”
“听不见,听不见……”
老贝伦拧开酒葫芦,裹着破布的身子往后一仰,边含糊不清的应和着边给自己灌起了酒。
他的脸颊旁侧晕着些红润,看起来像是真的醉了。
“虫老了,不中用了,什么都听不见……”
荆野和阿诺德倒也沉得住气,他俩耐着性子,直到这个老头把葫芦里的酒喝完,才又走上去,一左一右的立在了他面前,仿佛做好了要跟对方软磨硬泡到死的准备。
老贝伦往嘴里鼓捣着那空葫芦,片刻,颇为不满的撇起了嘴巴:
“酒呢,酒呢,我的酒呢……”
荆野见状,倒是眼疾手快,不等那老头反应就一把夺过他的酒器往旁处飞奔了过去。
当然,临了,他还不忘跟阿诺德一伸手:
“老婆,给点盘缠。”
阿诺德无奈,只好从钱袋里摸出三虫币,往荆野掌心里一撂,头也不抬:
“跑快点。”
荆野立马一个军礼:
“是!”
自己的酒葫芦被别虫抢走了,老贝伦心生不满,便要紧着起身去追。
却被阿诺德一胳膊拦在了原地:
“叔叔。”
雌虫上将的声音平直,没有丝毫感情:
“我劝您最好别动,否则,您就再也喝不到您的酒了。”
终于,几分钟后,在荆野那一整葫芦酒与他自己一连串讨好之词的联合攻势下,老贝伦满脑袋散着酒气,终于平坐在石阶上慢慢开了口:
“乌丁路啊……”
“这乌丁路啊……那早些年还有,只不过现在啊……早就没有喽。”
荆野听闻一挑眉:
“没有了?什么意思?”
“烧了,全烧没了。”
看来这老贝伦的耳背是间接性的,时而有,时而无,喝酒前还啥也听不懂,一葫芦酒倒像是打通了他的七筋八脉,转瞬就变得跟正常虫毫无差异了。
“二十八年前,那路还在的时候,不远处长着一片树林,不知哪天夜里突然着了火,烧了,全烧了,连那条路上的所有建筑物,虫民们的家,一点儿都不剩,全部都光了……”
老头的声音嘶哑而又沉重,听起来就像一只报废掉了的留声机。
荆野:
“以前烧了,那现在呢?”
“现在?哼。”
老贝伦不屑的瞄他一眼。
“现在啊,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坟地喽。”
荆野眼皮一跳。
却听那老贝伦呲呲啦啦的声音并没有停下:
“不仅是简单的坟地,而且一到夜里,还会有好多怨气未散的鬼魂从地底冒出来,都是当年在那场大火里丧命的居民,他们发出凄惨的叫声,不断抓捕过路众生填饱肚子,被吃掉的虫最终连个灰不剩……也正是因为如此,那片地方便再也没有虫敢去了,这不,以至于现在的圣兹镇上压根就没有虫知道那个地方……”
本来到现在,作为听众的荆野和阿诺德应该配合作者一起做出一个表示自己被吓到了的表情。
却不想荆野只是用手指勾着自己的下巴,轻挑道:
“鬼故事?”
阿诺德在一旁双臂抱在胸前:
“鬼才信。”
老贝伦:“……”
见眼前抱着酒瓶子的老头儿轻轻一哽,荆野登时来了兴趣,冲他一笑:
“大叔,您说那里有鬼,还会捕捉过路虫来吃,您是亲眼见过?”
老贝伦囫囵又是一口酒:
“那倒是未曾。”
荆野:
“那您是怎么知道那里的虫都被吃的连个灰都不剩了的?”
对方带着些酒倦意的双眼一瞪:
“听说,听说你不懂吗?!传闻有言!”
“哦,传闻啊。”
荆野直起身来,眼角一闪:
“那可就奇了怪了,您刚还说现在基本上就没虫知道那个乌丁路,那您这传闻又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从我上一辈的老虫那里打探到的消息了,二十多年前,这个镇上就没有虫不了解那片地方的。”
老贝伦的声音突然有些发虚。
“哦,原来是这样。”
荆野点点头,意有所指:
“那您可真是厉害,上一辈落下的故事,传来传去到了现在全圣兹镇上的虫民只有您自己知道,看来您这也算是一脉相承,独揽重任了。”
“那是,想当年我可是……”
借着酒劲,老贝伦本来还想继续搭话,但见对方一副表面看起来不着调实则却又不好糊弄的模样,登时便也是一阵心烦意乱,直接冲他俩摆摆手道:
“滚滚滚,问完了没,竟在这儿瞎扯,别耽误老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