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如同山岳一样的罪兽魔狼开始缩小,在一片白光当中变幻,最终成为了人形。
不是日后已经成年长大的那个卡布兰特,而是……要更为久远一些的,还只是一个少年的、对整个世界都懵懂茫然、无知无觉的那个卡布兰特。
也不知道这是否是来自于塞列斯的某种隐而不发的恶趣味,他在谋划了卡布兰特的死亡的同时,却又将塞列斯的理智归还给了他,让他用一种清醒的方式迎接分别和死亡。
“老师。”少年面色苍白,朝着洛迟伸出手去。
洛迟沉默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这里。”
卡布兰特于是笑了起来,是过于幸福和满足的笑容,仿佛只是这样的一个牵手、一句来自洛迟的稍显柔和的对待,便已经是他要收入匣子当中好好珍藏起来的无比宝贵的回忆。
“老师,对不起。”
他只是说了几个字,便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听起来简直是撕心裂肺。洛迟动了动手指,几缕银色的星雾飘了出来,要去帮卡布兰特修复身上的伤口,但是却被后者制止了。
“没有那个必要了,老师。”
同为站在神明最高顶点的原罪之主,卡布兰特比洛迟更懂塞列斯的手段。他在洛迟的怀里,被对方半扶着身体,如今努力的仰起头来,试图朝着自己的光和信仰露出一个他所能够做到的、最好看的笑容来。
“老师……”卡布兰特问,“您能不能,给我一个吻?”
这是一个足够过分和无礼的要求。
可是看着他的眼神,洛迟最后还是闭了闭眼,低下头去。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甚至会让人疑惑究竟能不能够被称之为“吻”的接触,没有多少甜蜜,反倒是夹杂着鲜血的腥气。
然而在某一刻,洛迟突然瞪大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从对方的唇间被渡了过来。洛迟毫无防备,于是那个东西便过于丝滑的进入了洛迟的口中,“咕咚”一下被咽了下去。
洛迟只能够察觉到那似乎是一个圆球状的物体,表面有非常多的细小的切面。
他忙与卡布兰特分开,咳嗽了几声,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那玩意儿给咳出来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卡布兰特一边咳嗽着一边笑了起来。
他的身上记生机在快速的褪去,很快便暮气沉沉;可是却唯有那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是我的神格。”
他的笑容看上去带了十足十的狡黠,却又让人根本不忍心去苛责他。
“老师这一次,可要把我的神格收好。”他抓紧洛迟的手,“不可以再像之前那样随便的就卖掉了……咳、咳,很亏的啊。”
卡布兰特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虽然不知道老师需要神格做什么,但是那对您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这是我对老师的歉礼,擅自修改了您的记忆,枉顾了您的意愿强迫您,真的非常抱歉。”
“所以……”
我把我的神格送给你,我把我的力量送给你,我把我的权位送给你。
我把我的世界(宇宙)送给你。
他用最后的、对于这个纬度的控制权,将洛迟从第七纬度的宇宙当中“驱逐”。
“……卡布兰特!”
被推出去的青年隐含惊怒,但是卡布兰特的面上却露出了一点点的笑,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得逞。
这个纬度已经千疮百孔,根本配不上他的老师。对方是火光,是星辰,是黑暗里最耀目的光……也理应待在广袤的、纯净的天空上自在的运转,何须踏上这一片地狱般的土地。
卡布兰特躺在地上,朝着天空伸出手来。他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像只是在透过指缝,看头顶的血日与残云。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毁和塌陷,一块地域、一颗星球、一个星系、一片宇宙……直到最后,是一整那个纬度。
在为一切给出一个结局的最后,卡布兰特大笑了起来。
我的老师,我全部的执念和欲求,我心目当中那一颗闪闪发光的星辰啊……
愿宇宙之声为你引路,愿世界之门为你敞开。
愿你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
我以神明之身,为您祈求那样的未来。
第一纬度,万灵之殿。
原本漆黑的、没有光的大殿内,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那是一颗缓缓的升起来的,灿烂耀眼的星星。照亮了这大殿的一角。
有低沉的叹息声,在一片的寂静当中响了起来。
第一道锁,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