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脚步虚无,整个人仿佛大病了一场般,浑身没有力气。
心口被生生的撕裂开,疼的不能自已。
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
如果这两个孩子真是他的……
许宗业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愧疚到什么地步。
“是呢,天好黑,”许宗业心不在焉的应付道。
萧慕瑶不满意许宗业的态度,她又重复了一遍:“天好黑了呢。”
许宗业:“……”
没理解萧慕瑶到底要说什么。
好在屋门口距离院门口不太远,很快就进屋了。
许宗业将两个孩子放到床上,轻声道:“很晚了,瑶瑶和小白早点睡吧。”
萧慕瑶睡眠好,从来都是一觉到天亮。
今天被小白“掐醒”,耽误了睡眠,人一挨到床上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白要比萧慕瑶好一些,但双眼皮也没能忍住打架。
不过他们两个谁都没睡,直到萧芷妍坐在床边给他们两个盖上被子。
“好了,小白和瑶瑶早点睡吧。”
萧慕瑶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比如为什么许叔叔大半夜的会出现在他们家,比如大半夜的她为什么会跑到院外去,比如许叔叔会不会留宿……
可惜她太困了,又打了个哈欠便闭上了眼睛。
不过临睡前,她还不忘提醒了一下萧慕白:“小白,你可不准再掐我了哦!”
萧慕白:“……”
他好冤枉!
两个孩子很快睡着了。
萧芷妍坐在床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紧紧的盯着他们,生怕下一刻又冲进来什么坏人,将他们抢走。
许宗业站在床边,默默的注视着萧芷妍。
一向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时隔六年再见,已经成为一名会拿自己生命保护孩子的母亲。
他无声的舒出口气。
轻轻的将萧芷妍的脑袋贴向自己的身体。
没感觉到她抗拒,轻声道:“没事了,坏人我已经拿住了,等明天早上审过了,就知道他的意图了。”
萧芷妍不说话,许宗业又道:“你早点休息,我在门口守着你和孩子。”
许宗业说完,扶着萧芷妍打算把她放到床上。
他当然想留在屋里守着他们,可他也知道,他似乎没什么借口留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要上缠上来一双极其柔软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
许宗业呼吸一滞:“……”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一刻的萧芷妍格外脆弱。
她什么都不想,只想靠着他,贴紧他,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其实她的心里对许宗业是有些怨愤的。
不过六年而已,对她的感情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那天当着皇上的面,哪怕他假意为她求一次情,过后她也会找他解释清楚。
她喜欢他。
爱他。
想和他在一起。
可他连个顺水推舟的人情都不愿意做。
怨愤归怨愤,她也只能自己消化。
谁让她当初那么决绝把他赶出公主府呢。
又当着他面说什么喜欢田牧川,还要养面首一类的话。
如果换成她,可能要恨对方一辈子。
许宗业到底还是大度的,就算不爱了,也没追究她当年的做法。
两个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六年前。
许宗业一时间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身上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想把人紧紧的拥在怀里。
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她。
可此刻,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疼么?”
腹部忽然传来一声类似呢喃的呓语,许宗业没听清楚,他微微俯下了身体。
“什么?”
萧芷妍的小手慢慢移动到他的脖子上,想要落下,却终究没能落下去。
“疼吗?”她又问了一遍。
这次许宗业听清楚了。
萧芷妍问他疼吗?
这话从何说起,他刚才也没受伤。
萧芷妍却像看着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一遍又一边的问他:“疼吗?”
许宗业被她奇怪的行为彻底弄晕了。
“芷妍?”
萧芷妍脑子很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血染疆场的时刻。
玄宗,当时还是太子,带领着大队人马在城外厮杀了三天三夜,终于冲进了城内。
那时早已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仁宗慌了,带人逃走,却被玄宗带大军拦住了去路。
为了保护仁宗,萧芷妍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拦在了玄宗面前。
她张开双臂,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想要杀我皇兄,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玄宗早已经杀红了眼睛,怎么会怜惜一个没见过面的堂妹。
他大手一挥,就下了射杀令。
玄宗身边是许宗业的父亲许大将军,立刻张弓搭箭,瞄准了萧芷妍。
生逢乱世,杀死一名公主何其简单。
可这个公主不是别人,是许宗业的爱妻啊。
一面视死如归是他的爱妻。
一面张弓搭箭的是他最崇拜的父亲。
这让他如何面对。
许宗业跪在玄宗脚下求他,跪在父亲脚下求他。
求他们放了萧芷妍。
可是许老将军一生忠于太宗,太宗的儿子终于杀进京城,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们成功的步伐。
一个公主算什么,儿子的苦苦哀求算什么,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支携着劲风的利箭就刺穿了萧芷妍的胸口。
许宗业亲眼看着爱妻惨死,任由他怎么祈求上苍,都无法让爱妻活过来。
心生绝望之下,他挥剑自刎。
鲜血从他的喉咙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大地,也浸湿了怀里女子的长裙。
萧芷妍死后魂魄不散,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许宗业的喉咙处流下来。
那一刻,她的眼前一片殷红,天地之间,全都是鲜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