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一步就是尸山血海,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打破坚守多年事君以忠的信念,对自己的亲生侄子倒戈相向。
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势终究还是来了。
本以为远离洪流,却不知她早已身处风口浪尖,他所以为的风平浪静其实早在潜流之中被打破了。
小姑娘无意间窥探到皇家秘辛,早已成为皇帝眼中刺肉中钉,一次对付不成,焉知这鳌山之祸不会重演?
他们之间,历尽千难万险才有今天,不作任何斡旋进退之法便无法扭转僵局,坐以待毙到最后只有万劫不复的结局。
谢危楼深深闭上眼睛,呼吸都在轻微地颤抖。
不知何时,那绵软柔嫩的小手伸到了他的大掌之下,柔软的指尖微动,仿佛轻轻的试探。
他低头去瞧,姑娘面色一片苍白,眼眸中有久违的怯,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方才吓到你了?”
沈嫣咽了咽喉咙,半晌才低低地说:“没有……就是没见过你这样。”
谢危楼吻了吻她额头,大掌握着她柔润的肩膀,想要深深将她按在怀里,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是我的不是,”他吁出一口气,只是一想到皇帝暗中对她下手,皮下的血潮就控制不住地翻涌。
好在,这个人现在还好生生地躺在他怀里。
他在她面颊近乎缱绻地一吻,“抱歉,我本以为可以保护好你,如今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沈嫣心里虽也畏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类似劫后余生的感觉,“我这不是好好的嫁给你了么,倘若陛下想要对我下手,早在年初就该动手了,如何还会下旨为我们赐婚?”
身边人面上终于恢复了和缓,沈嫣也缓缓松了口气,开玩笑地说:“我现在是不是……算得上是你的弱点了?”
她用这种调侃的话,好似在安慰他,谢危楼笑了笑:“是啊。”
荣华,富贵,权势,声名,什么都享受过了,这些东西于他而言就是过眼云烟。
唯有她,是他唯一的逆鳞。
倘若到生死存亡的关头,皇帝拿她要挟自己,谢危楼说不好,也许是鱼死网破,也许只能从容赴死。
怕她后怕,谢危楼没打算将上元一案和盘托出,她明白日后应该谨言慎行,这就够了。
沈嫣久久地沉默着,打趣的话说出口,可谁都知道里头的深浅利害。
良久,她叹了口气:“我们是不是要回宫了?”
谢危楼“嗯”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多想,有我在,不会让你身处险境,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
十月下旬的天已经很冷了,她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却感受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心。
马车辘辘驶向皇城,群山万壑在身后远去。
沈嫣透过马车后窗朝外看,天水行宫渐渐缩小成一个模糊的点,最后消散在视线尽头,她忽然泪眼朦胧,“我们还有机会来吗?”
她与心爱之人在这里度过了此生最快活的时光,往后即便有再多的快乐,也不会比这几日更快活了。
眼前忽然落了个金灿灿的小东西,沈嫣伸手捉住,发现是自己的那枚小金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