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之间,张懋心中闪过一道身影,不是他那小女儿张槿又是何人。
想到张槿,张懋心中生出一个想法来,看向李桓的目光之中便不禁露出几分审视以及异样的神色。
李桓何等敏锐,张懋看他的眼神猛然之间变得古怪起来,这自然是让李桓心生感应,疑惑的看了张懋一眼。
却是不知张懋心中有了想法,这会儿再看李桓,竟然是越看越是顺眼,颇有一种老丈人看女婿的感觉。
这会儿太后张氏打了个哈欠,满脸的疲惫一看就知道这些时日,张太后也是受累不轻。
朱厚照看了李桓一眼,目光落在张太后身上,关心的道:“母后,既然朕已经无碍了,母后便先去歇息吧。”
张太后闻言看了看朱厚照,确定朱厚照无碍之后,沉吟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皇儿这么一说,本宫还真的有些累了。”
缓缓起身,正欲离去的时候,张太后突然之间道:“对了,皇儿,这些日子,首辅李东阳、阁老杨廷和、费宏、毛纪他们也是够累的,你昏迷不醒,朝中多亏有他们坐镇,这才没有出什么乱子,等下你可记得召见他们,要好好的赏赐他们一番。”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母后放心吧,只要是真的一心署理朝政,为国为民,那么朕一定不吝封赏。”
目送太后离去,朱厚照又向着皇后夏氏道:“皇后,朕看你也累了,就先去歇息吧。”
就算是再没眼色,夏皇后也能看出,这会儿朱厚照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李桓、张懋等人商议,她一个皇后自然是不好在这里旁听。
大明可是有规定,后宫不得干政的,再说夏皇后也没想留下来,闻言当即起身冲着朱厚照一礼,随即出了景蓝殿。
外殿
太后同皇后几乎同时出来,当看到太后与皇后二人的时候,李东阳、杨廷和、毛纪、费宏几人连忙上前行礼。
天子醒来,太后心情大好,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了看李东阳、杨廷和几人笑道:“几位卿家,陛下已经醒了,想来稍后便会召见你们,本宫已经同皇儿说了,你们劳苦功高,想来陛下一定会酌情赏赐你们的。
”
李东阳几人闻言连忙向着太后行礼道:“臣等惶恐,多谢太后。”
直到太后同皇后离去,费宏这才向着内殿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李东阳、杨廷和身上低声道:“首辅、杨阁老,咱们趁着陛下昏迷不醒将刘瑾一党一网打尽,如今陛下醒来,以陛下的性子,只怕会凭空生出许多的fēng • bō啊,搞不好……”
李东阳神色一正,看了费宏一眼道:“刘瑾涉嫌谋害陛下,我等秉公而断,陛下纵然是再怎么偏宠他刘瑾,难道还能赦免了刘瑾谋害天子的罪名不成?”
毛纪心神有些恍惚,低声道:“可是我们趁机将焦芳、刘宇、曹元等人拿下,又派人调来京营兵马把守宫门,替换皇城宿卫统领,这些可都是犯了陛下的忌讳啊。”
李东阳眼睛一缩,长吸一口气道:“我等所行无愧于心,刘瑾该杀,皇城当守,宿卫必须要换,便是见了陛下,老夫也是这般说。”
费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道:“阁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将刘瑾谋害陛下的罪名钉死那倒也罢了,可是一旦让刘瑾脱身的话,以刘瑾的秉性,恐怕到时候我等将为刘瑾报复啊。”
李东阳听出费宏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了费宏一眼道:“费大人意欲如何?”
费宏偷偷的向着内殿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默默的比划了一下脖子,意思不言而明。
一旁的王阳明坐在角落里,仿佛是被人给遗忘了一般,就那么看着费宏旁若无人的打算先下手为强,将刘瑾给灭口。
可是王阳明这么一个大活人,几人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很明显费宏这是故意让他听到的。
一声轻咳,王阳明起身冲着费宏、李东阳几人拱了拱手道:“几位老大人,王某且去方便一下。”
费宏微微一笑,脸上挂着笑意,一脸亲切的看着王阳明道:“王御史,说来咱们同令尊也是同殿为臣,令尊更是被刘瑾那阉贼所害,这才被贬往南京,这次如果真的让刘瑾翻了身,保住了性命,只怕到时候咱们这些得罪了刘瑾的人,一个个的都将会被刘瑾疯狂报复。”
说着费宏就那么看着王阳明,幽幽的道:“王御史,你也不想令尊出事吧!”
王阳明看了费宏一眼淡淡的道:“王某虽对刘瑾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想参合到这种事情中。”
说着王阳明转身便离开了偏殿。
费宏看着王阳明毫不犹豫的离去不见面色一变,就那么盯着王阳明的背影消失,好一会儿方才忍不住低声怒道:“好个王阳明,真是不识抬举,真以为同李桓走在一起就会有什么好下场吗?王华一生之清名,早晚要毁在他这个不辨是非、不明忠奸的糊涂儿子身上。”
说着费宏冲着李东阳拱了拱手道:“首辅大人,既然你不肯答应,那么费某便斗胆为天下万民,除了刘瑾那祸患!”
说着费宏转身就走出了景蓝殿。
李东阳见状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冲着费宏道:“糊涂,费宏你糊涂啊!”
毛纪开口道:“首辅大人,费大人此举乃是义举,当为百官之表率才是,又怎么能说是糊涂呢。”
杨廷和轻叹一声道:“刘瑾有罪,纵然该死,也须得经由朝廷三司审理,陛下裁决,如此方可取了刘瑾性命,这叫堂堂正正,煌煌正道,费大人此举却是有些……有些……”
毛纪淡淡道:“杨阁老的意思是费大人此举有些令人不齿了是吧,可是为了除了刘瑾那奸贼,纵然手段不够光明正大,却是无法改变费大人为民除害的本质,既然是为民除害,那么手段如何便不分正邪。”
李东阳看了
毛纪一眼,又看了看内殿,深吸一口气道:“不行,决不能让费宏如此莽撞行事,他杀了刘瑾必然会激怒陛下,以他的性命去换刘瑾性命,实在是不值当啊。”
“来人,来人……”
很快一名小吏便从偏殿之中走了过来,毕竟这几日李东阳他们几乎是将内阁给搬到了景蓝殿,所以在景蓝殿之中还是有不少辅助他们处理政务的吏员的。
李东阳冲着那吏员吩咐道:“你速速追上费宏大人,告诉他,绝不可知法犯法,枉送性命!”
小吏明显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将李东阳的话牢牢记下道:“首辅放心,下官一定会将阁老的话一字不差的告知费大人。”
内殿之中,朱厚照在太后、皇后离去之后,目光一凝,帝王威势尽显,淡淡的扫了张永一眼道:“张永,即刻去将谷大伴、高大伴、马大伴他们带来见朕。”
先前朱厚照醒来身边不见高凤、谷大用、马永成、刘瑾他们心中还有些疑惑,不过在听了丘聚、张永以及张懋他们的一番讲述之后,朱厚照已经知道马永成、谷大用他们的遭遇。
既然谷大用几人被关在偏殿之中,如今他醒了过来,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将他们给放了。
张永闻言忙道:“奴婢这就去。”
偏殿之中
自丘聚被张永带走,马永成、高凤、谷大用几人便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虽然说张永告诉了他们不少事,甚至还知道李桓已经进了宫,但是他们却更加的担心起来。
李桓若是能够救醒天子,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不能,恐怕他们也是白高兴一场。
高凤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几分坦然之色道:“也不知这会儿究竟如何了,李桓兄弟是否能够唤醒陛下。”
谷大用淡淡道:“想这么多作甚,有李桓兄弟在呢,我就不信李桓兄弟会自己前来送死,既然他敢来,必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马永成则是默不作声,只是看其握紧的拳头就知道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的平静。
当张永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人齐刷刷的起身,一双双满是期冀的目光看向张永。
谷大用颤声道:“张永,陛下……陛下可是无恙了。”
这个时候张永前来,肯定是天子那里有了结果,要么是天子苏醒无望,要么就是天子醒了。
张永淡淡的瞥了几人一眼,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羡慕嫉妒之色,缓缓开口道:“陛下召见。”
“什么!”
一声惊呼,随即谷大用、马永成、高凤几人忍不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是兴奋以及欢喜之色。
同时眼睛也一下子变得红了起来,泪花翻涌,直接滚落。
“陛下!”
当几人随着张永走进内殿,看到朱厚照坐在那里的第一时间,几人登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趴在床榻之前放声大哭起来。
既是死里逃生的欢喜,又是为朱厚照能够醒来而感到兴奋,以至于一时失态,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朱厚照看着谷大用几人精神不济的模样就能够想到几人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再看几人发自内心的为自己醒来而高兴,朱厚照满是欣慰的冲着几人道:“行了,都起来吧,朕知道这几日你们也是提心吊胆,受了不小的罪,不过现在朕醒来,你们不用再担心其他,一切有朕在。”
谷大用、高凤、马永成几人闻言,砰砰向着朱厚照叩首道:“陛下安好,奴婢等便算是有了主心骨,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可以听得出谷大用几人话语之中的怨恨之意,如果仔细去瞧的话,
倒是能够看出几人脸上甚至还有伤痕。
这伤痕不用说,自然是先前三司官员找他们问话的时候对他们用了点小手段。
谷大用几人应该庆幸他们是身在宫中,又是被关在偏殿之中。
如果说是像刘瑾那样被关进了天牢之中的话,恐怕这会儿他们身上多处的就不是一些伤痕了,恐怕早已经如刘瑾一般,在天牢之中享受了天牢的几轮大刑伺候了。
即便如此,几人这些日子那也是时不时的便被一些官员带去以问话的名义对他们便是一通折磨,摆明了就是要发泄对他们八虎的怒火。
可怜几人没了天子撑腰,没了一点的威慑,只能任凭那些官员羞辱。
看了谷大用一眼,朱厚照微微沉吟道:“谷大伴,你即刻出宫,给朕坐镇御马监,牢牢的将腾襄四卫营掌控在手,但凡是有朕旨意到大,你务必要给朕第一时间出兵,可能做到吗?”
谷大用闻言登时眼睛一亮,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道:“陛下您尽管放心便是,除非是老奴死了,否则的话,绝对为陛下看好御马监,随时听候陛下调遣。”
朱厚照微微颔首,谷大用翻身而起,虽然精神萎靡,可是脸上却泛着兴奋的神采,冲着朱厚照拜了拜,大步离去。
待到谷大用离去,朱厚照又向着马永成道:“马大伴,你立刻回东厂,给朕倾尽所能,严查朕昏迷的这些时日朝中百官的动向。”
马永成同样是摩拳擦掌的起身,冲着朱厚照拜了拜道:“老奴记下了,这就回东厂,就算是那些官员一天吃了几顿饭,夜里又说了什么梦话,老奴也会给陛下查的清清楚楚。”
高凤、罗祥、魏彬几人则是殷切的看着朱厚照
谷大用、马永成都有了差遣,他们自然也希望朱厚照能够给他们安排一些任务。
看了几人一眼,朱厚照笑道:“你们几人就在朕身边侍奉吧,毕竟除了你们之外,朕还真的不敢相信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