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峰几乎被卓不烦和小帮派翻了个遍。
李舒始终不见所踪。
众人只记得他那日带回卓不烦之后便离开山庄继续寻找曲渺渺。之后谁都没再见过他踪迹。
当时江水滔滔,若是寻找时不慎失足掉落,怕是有去无回。
多日无功,不少人渐渐信了这些传言,又是惋惜,又是难过。
只有卓不烦对这一切听若不闻。他常年在四郎峰上活动,熟悉山道,练武多日后脚力更强劲,日夜搜寻也不觉得累。
这一日,他在路上遇见了欧阳大歌。欧阳大歌正带着十几个江湖人去江州城找官府要粮食,招呼卓不烦到身边,让他张口瞧瞧伤口。
自从丢了半截舌头,卓不烦便十分讨厌他人谈论此事,他闭紧嘴巴转身就走。欧阳大歌性格粗犷,立刻抓住卓不烦:“小小年纪,怎么这样没礼貌!”
卓不烦回手与他过了几招,欧阳大歌大为吃惊:“咦?!你这内力长进不少!”
卓不烦回山庄找栾秋和于笙,栾秋还在暗室里跟商歌说话,于笙出手检查,十分吃惊。
仔细一问,才知当日被鹤长老割去舌头后,李舒曾经为他疗伤。
“……渺渺和你也是同样情况。”于笙说,“苦炼门的内力,果然与‘神光诀’相辅相成。”
卓不烦比划:李大哥是好人。
“你还在找他么?”于笙问。
卓不烦肯定地点头。
他在于笙脸上看不到几日前的深刻仇恨了。有什么正在困扰着她,让她无法干净利落地怨憎李舒和商歌。
曲渺渺伤势大好,收拾了东西也要出门去一起找李舒,被于笙呵斥了才消停。她仍需要静养,只得乖乖呆在山庄里。
后院的老母鸡又生蛋了,这回再也没人跟他俩抢。曲渺渺捡起鸡蛋,半晌才说:“二师兄讨厌葱,可他给李大哥煎蛋的时候总会撒点儿葱花。”
路过正堂外墙,李舒写在墙上的字已经被大雨冲得一片模糊,无法辨认。“李大哥的家乡冬季会下很大很大的雪。”曲渺渺叹气,“我好想看看能把人埋起来的大雪是什么样子。”
卓不烦一言不发,慢吞吞跟在她身后走,很耐心地听她说话。
曲渺渺回头看他:“不烦。”
卓不烦立刻知道她要说什么。两个孩子沉默地僵持着,他轻轻摇头,仍旧拒绝任何人看他的伤口。
“若是找到了李大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渺渺说,“等我身体再好些了,师姐和哥哥看管不那么严了,我也和你去找。”
卓不烦连连点头。
“他们都说,帮人的时候不计较私利,不是为了对自己有利而救助别人,而是宁可损伤自己,也要尽力行好事、做好人,这才叫行侠仗义。李大哥救你我,难道不算行侠仗义?”她踢走脚下石子,“既然行侠仗义,他就一定不是……一定跟其他的苦炼门人不一样。”
卓不烦不停点头,含糊不清地、吃力地应:“对。”
这声音钻进渺渺耳朵,令她一时愣住,无法动弹。
卓不烦是为了找她,才会遭此横祸。
走到卓不烦身边,曲渺渺本想抱一抱他。但走近了才发现这个曾因口吃而胆怯、因没有学武天赋而失落的少年人,已经悄悄长得比自己更高了。她踮脚与卓不烦比量身高,半天才说:“不烦,你长高咯。”
栾秋找到渺渺时,渺渺正坐在山庄门口发呆。
顺着她目光看去,卓不烦正走在山路上,绿树荫浸了他一身。
栾秋在她身边坐下,顺手去探她的脉门。
商歌的话一分不假。
无论是卓不烦还是曲渺渺,内功都大有长进。
救卓不烦和曲渺渺的时候,李舒与商歌已经知道两种心法可以融合并相互促进。这足以说明他们只想救人,绝非心存恶念。
“身上还疼么?”栾秋问。
曲渺渺摇了摇头。
两人一时无话,栾秋心中却越来越乱。
商歌讲了许多令人震惊的事情,包括他们几个人在来大瑀之前,根本不知道浩意山庄与苦炼门还有这一桩大仇。
如果没有大仇,李舒“居心叵测”的基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是真的被曲洱兄妹无意救下,真的只想赖在山庄白吃白喝兼养伤。之后种种,不过是因缘际会才了解的往事,他若有坏心,那坏心也只从那时候开始。
曲渺渺这次受的苦,凡是学武之人大都经历过。修炼内功心法时,常有经脉逆行、丹田痛如刀割的意外,这时候只需要师父或同门前辈在一旁引导,便可顺利过关。
只不过曲渺渺与鹤长老内力相差太大,那煎熬的痛楚也随之剧烈数倍甚至数十倍。
“渺渺今日所受煎熬,李舒曾经历过无数次。”商歌看着栾秋说,“每一日、每一次,他都是死去活来。卓不烦和渺渺有李舒与我搭救,他没有。他从来没有。有时候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全靠自己硬撑。我们和他一起长大,谁都想不到他能活到今日。”
这几句话让栾秋沉默了很久。
他即便怀疑真假,也难以控制心头的闷痛。
“他的义父呢?”栾秋记得,李舒说过是这个“义父”把他从赤燕带走的。
商歌忽然停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