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到处找他?一个人坐着委委屈屈地等他?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骆明翰片刻也不能安枕,被子被掀开,他神色匆匆地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往外走。客厅黑漆漆的,只有夜灯亮着微弱的光芒。扣了一半扣子的手猛然顿住,他清醒了过来,一言不发地站立好久,疼痛和心悸带来的麻痹一直蔓延到指尖。
他最后只能自嘲地笑笑。
“骆先生?是你吗?”只有钱阿姨在楼下试探而带着睡意的询问。
骆明翰知道,他是颠倒了因果。自始至终,他能陪在缪存的身边,不过是因为缪存只对骆远鹤的名字还留有情感与记忆。
骆明翰也知道,他的这种幻想简直愚蠢狂妄得不可救药,是自以为是,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是痴心妄想。
他以为他是谁?他谁也不是。
能当一个月骆远鹤的替代品,都是娘胎里给他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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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哭了?”他的手停在缪存背上,半笑着问,带着哄小孩的宠溺,扮演好骆远鹤影子。
不过是一周不到,骆远鹤就已经全面取代了他的地位,那么顺理成章,甚至青出于蓝。缪存想念他、依赖他,远甚他这个假冒伪劣品本身。
缪存匀出一只手来擦掉眼泪,脸上面无表情的,但鼻尖和眼尾都绯红。一向对外界不感兴趣的自闭症小朋友们,都放下了手里的积木魔方和小火车,木然又茫然地看着他哭。
其他家长都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对于他们来说,能得到小孩如此全身心的依赖和眼泪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再哭下去的话,就要被他们笑话了。”骆明翰亦用指腹轻抹他眼底,在他耳边沉声轻哄:“是谁欺负你了?”
旁边有医师看护着,闻言笑着撇清关系:“可是见到你来了才开始哭的。”
骆明翰昨天听骆远鹤简单交代了几句情况,想了想,更温柔地问:“住院住委屈了是不是?嗯?”
缪存心想,你还真好意思问。
按照医院规定,对于缪存这样高功能自闭症患者来说,家属探视时,是可以不必有护工陪候在侧的,他们能在院内自由活动,直到探视时间结束。骆明翰恐怕再在这儿哭下去,就该成别人眼里的西洋景了,便对值班医师点了点头,接过签名表与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划掉,改成骆远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