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姚安觉得对方要开口,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可钟浅锡并没有,只是笔挺地站着,注视姚安。
几秒之后,毫不知情的无关人士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打断了这场对视:“议员先生,您为什么要道歉呢。”
“就是就是,明明是我们先打扰了您。”
人多口杂,一句接着一句,让钟浅锡回过神。他把目光抽离,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工作人员抓住了这个信号,立刻抬起手,冲人群示意:“大家不要耽误时间了,请继续参观吧。”
人流开始重新朝前涌,鱼贯进入礼拜堂的内部。
姚安被裹挟在队伍里,跟着向前。
圣母像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的同时,震惊也在逐渐褪去。大脑一旦接受了与钟浅锡的重逢,她突然觉得自己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
甬道狭长,及至门口时,姚安和钟浅锡擦肩而过。
就像最合格的前任那样,谁也没有开口。
沉默中,雪松香浓了又淡,最终失去了轮廓。
*
一个小时后,参观结束。
从礼拜堂离开,甲方专门设宴,由区域总裁的助理唐妮出面,招待大家吃了一顿很好的晚餐。牛排、龙虾还有盐焗扇贝,个顶个的新鲜。
不仅如此,对方还为整个团队预定了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
姚安下了车,看着酒店奢华的Logo,脚步没动:“这超出我们的差旅标准太多了。”
唐妮笑道:“老板嘱咐过,休息得舒服,工作才能有精力。您说对吗?”
“对!”小楚立刻没心没肺地接上。
不光是他,团队的其他同事也连声称赞:“能遇上这样的合作方,真是太幸运了。”
大家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不忘回头喊:“姚经理,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
旁人的催促声里,姚安被迫拎起了拉杆箱。
办理完入住,领到房卡,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太阳落了山,空气里依旧浮着暑气,让皮肤冒出黏糊糊的汗。
姚安和张姐被分配到了同一个房间。
门一推JSG开,张姐一屁股在床上坐下,就着高级床垫的弹性,颠了两下:“这趟真没白来。项目谈得顺利,吃得这么好,住得也宽敞。”
高兴过后,又从包里翻出相机,兴致勃勃地查看起下午拍的照片:“瞧瞧,这个尖顶的设计把光影切割的多漂亮。下次我们和欧洲客户对接的时候,也可以出一版类似的封面。”
“好。”姚安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随口答应下来。
之后她从敞开的箱子里拎出一件衣服:“我去冲个凉。”
“现在?洗澡?”张姐一听,不解地抬起头,“刚刚那个叫唐妮的助理不是说,把行李放下,还要带大家去星光大道转转吗?”
难得出一次国,旅行当然要被见缝插针地穿在工作间隙里,排得满满当当。
“我不去了。”姚安轻声回道,“有点累。”
张姐也没再勉强:“那一会儿我走的时候,把房卡给你留一张。”
“好。”姚安道谢,走进浴室。
淋浴喷出细密的水珠,蒸汽雾蒙蒙地罩着,她闭上了眼睛。
黑暗和缺氧都有助于思考。
很快,姚安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张姐果然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姚安自己、
而像是为了验证刚刚冒出来的猜想,姚安没有开电视,也没有开电脑。人坐在床边,开始等待起什么。
过了十分钟,抑或是十五分钟。
叮铃铃。
床头柜上的电话真的如同预料的那样,响了起来。
姚安伸出手,掀起听筒,放在耳边。
对方没有表明来意——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情,没必要再浪费口舌。
如同窗外的月亮一样,空气是沉默的。
哦不对,那里面或许混了一点有节奏的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充满炽热,充满渴求。
最后姚安开口:“我们见一面吧。”
低沉的男声回道:“我在36楼。”
*
酒店36楼的VIPLounge,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厚重的橡木大门推开,右手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包厢里越暗,窗外洛杉矶的灯火就被衬托得越闪耀。星星点点连成片,像无数坠入尘间的钻石,景象蔚为壮观。
姚安跟在应侍生的后面,一路向前。
在靠窗的位置,她再次看到了钟浅锡。对方依旧是下午的打扮,衣衫严整,侧脸被氛围灯勾勒出一道锐利的线。
姚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钟浅锡才说:“好久不见。”
分开的这些年里,他确实学到了一些东西。比如在姚安的同事面前保留一些距离感,不再让她感到不自在。
但姚安是不打算夸奖对方这份体贴的。
她翻开菜单,抬脸对应侍说:“一杯马丁尼,谢谢。”
“好的。”应侍询问钟浅锡,“先生,您呢?”
“柠檬水就可以。”
服务生训练有序,很快端着酒水上桌。之后拉上沉重的橡木门,整个休息室里,就只剩下姚安和钟浅锡了。
空气略显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