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母亲叹气,“你姐姐只是一时想不明白,她以前是个非常好的孩子,你忘了吗?你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姐姐,妈妈和爸爸都比不过。”
“我没忘。”封云舒沉默一会儿,低落的说,“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对不起。
封云岚心中默默地说着。
门里门外都陷入了寂静,只能听到偶尔路过的脚步声。这难言的静默持续了片刻,被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打破: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不进去?”
封云岚悄悄退回病房,在李容青把他们劝进来之前躺下,想了想,又从床上爬起来,背后垫了枕头,神情忧郁地望向窗外。
黑猫蹲在树上,低着头,神情严肃的盯着某个地方。
封云岚顺着它的视线往下,一片花丛包围的小小空地上,一只泰迪正有节奏的按着什么东西……磨蹭。
一个小小的脑袋被泰迪的动作顶到视线里,硅胶娃娃侧着头,生无可恋的躺在地上,两只黑色的豆豆眼里一片空茫绝望。
人间惨剧。
不忍直视。
封云岚默默地拉上了窗帘,心想,它做错了什么?它只不过没跟对主人而已,为什么要让它经历这么残忍的遭遇?
她露出一个同情的善良表情,三秒后,嘴角已经咧到了耳后根:
“你脏了,狗蛋。”
门应声而开,封云岚一秒换上迷茫恍惚无辜脆弱的表情。
李容青:“岚,云岚,你爸爸妈妈和妹妹来了,你还记得他们……”话没说完,一阵猛烈的风从他面前刮过。
封云岚冲下床,把虽然是beta但体型更加娇小的妹妹一把搂住,紧紧地拥在怀里。
病房里另外三个人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封云岚:“……”
各位其实剧本不是这样的,但我的身体背叛了我!它有自己的意识!
封云舒傻了一会儿,因为窒息回了神,乌龟划水一样两只手拼命的挥舞,试图从姐姐的埋胸袭击中解救自己。
“哦。”封云岚连忙放开她。
封云舒大口喘气,愤怒地朝她吼:“你什么毛病!又想玩什么花样!又想耍我是吧?!”她眼睛发红,转身冲出病房。
封云岚盯着被甩到墙上的门,愣愣的说:“虽然不记得,但感觉很亲切。我和妹妹关系不好吗?”她若无其事的转过头,自然的对着封爸和封妈喊,“爸,妈?”
封爸和封妈的身体好像被“爸妈”这两个字定住,像雕像一样,僵在了原地。
李容青察觉气氛不对,下意识的憋住气,努力降低存在感。
封云岚知道冒牌货一定是混蛋,□□,贱货,挤开了自己,占据了自己的身份,夺走了自己的家人,但从没善待过他们。
但只是一声普通的称呼,她十二岁之前,以及十二岁之后被困在镜面世界的几个轮回中,无数次叫喊过的称呼,却给父母造成了地震海啸一般的冲击。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自己对他们做了什么值得感谢上天的好事一样。
封妈捂着嘴,背过身体。
封爸眼睛里有水光,他低下头掩饰性的擦了擦,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好,好啊,云舒她,呃,青春期……”
封云岚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她的身体被冒牌货占据后,父母是不是就再也没听到他们的女儿叫过这声爸妈?
修复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是非常迅速的。
只需要一声“爸妈”,那些令他们感到煎熬、伤心难过、困惑不解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
这对刚到四十鬓边就已生了白发的父母,此刻像个好哄的孩子,封云岚甚至都没有任何行动,只是说了些讨人喜欢的好听话,亲亲热热的叫了几声爸爸妈妈,两人就高兴的合不拢嘴。
他们越是这样,封云岚心里就越是难过,越是憎恨冒牌货和它背后的主人。
父母会无条件原谅孩子犯下的任何错误,可妹妹不会。
修复和封云舒之间的关系尤为困难。
特别是冒牌货这个垃圾,之前做过假装关心封云舒,结果只是为了愚弄或利用这孩子的前科,哪怕封云岚这个姐姐“失忆”了,封云舒也怀着极深的警惕和戒备心。
但没关系。
真正的威胁只有冒牌货和它的主人,现在冒牌货被黑猫控制住,解决它主人的时机到来之前,黑猫都会留在这里守着这个世界。
封云岚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赢回家人的信任,治愈他们心中留下的伤痛。
但同时,封云岚脑子里也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有在医院里殷勤的替她跑腿,跑得脸红扑扑,满头大汗还傻开心的小胖子;也有梦中看到的那名为了找到“奶奶的遗物”,毫不犹豫跳入冰冷黑暗的泳池里的傻子;还有重症病房里拼命努力地活着,看到约定了某个诺言的对象出现,好像病痛完全不存在似的,一副开心模样的羞涩少年。
封云岚自言自语:“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承诺?”
“到家了。”
封妈的声音打断了封云岚的沉思,她抬起头,把自己装在书包里的黑猫也蹭的跳出来,爬到她肩膀上。
下城区南定路仁字巷。
这是家里的地址。
听到的时候封云岚就已经觉得奇怪了。
“我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封云岚喃喃的说,“可我记得我们家不住贫民区啊。”
封云岚穿着私立学校漂亮精良的制服裙子,背着名牌书包,书包上挂着硅胶娃娃,黑猫踩在她的肩膀上,一人一猫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拥挤狭小、陈旧破落的小庭院和平房,久久无语。
“都是谁害的。”
封云舒冷着脸从她旁边挤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