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了她身边并排走的。
面对面坐下的。
时而会对视的。
他口中会喊着她名字的。
别人会将他们一并提起的,这样一个郁楼。
他和他朋友聊起生活中的琐事,聊起比赛和家庭,就在她旁边。
并不会再躲避。
她也知道了他烦恼的来源。
他母亲是加拿大一所大学的流体力学教授,因为新课题出了问题,原定的年底回不了家了。
郁楼和父亲订了机票去加拿大过年,为此对一场重要比赛表示了弃赛。
他母亲对他发了火,说不想看见他。
她让他父亲把郁楼的机票退了。
这个新年他将自己过。
他朋友不平地感叹:“你妈也太可怕了。”
孟安仪一句话没说,安静喝着粥。
须臾,听见郁楼放低着声音:“她压力太大了。”
孟安仪撩起眼皮。
看见他睫毛覆在下眼睑上的影子。
须臾间。
好像隐约懂了。
郁楼那天问她那句话是一个信号。
如果她说“想”。
他会不再瞒着她。
不再刻意保持距离。
他并没有那样旺盛的倾诉欲,好像也并不是太渴望把自己的一切展现出来。
他说的“好”,意思是,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
我不会再对你设置门槛和密码。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自己来了解。
我不会拒绝。
……
他用一条线,把孟安仪划了进去。
和那些擦肩而过的、萍水相逢的、交情泛泛的陌生人区分开来。
从此孟安仪,成为了“郁楼的朋友”中的一员。
他会对她有着更高的耐心和更无限的底线。
她可以拥有他秘密的知情权。
她也好像大概明白了郁楼性格的来源。
所有与众不同的人,人格自有其成因。
人类的际遇或许相似。
但决定差异的,更多时候是自身所做出的选择。
这些“懂得”……
让孟安仪已经刻意忽略很久的情绪,再一次不安定地涌上了喉头。
孟安仪握着勺子闷头很久。
等他朋友端起餐盘起身离开之后,她才开口对郁楼说:
“你会吵架吗?”
郁楼愣了下。
孟安仪吸了口气,没眨眼睛,下判断说:“好,不会。”
“你有试着不讲理过吗?”
郁楼看着她没动,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你被人骚扰过吗?”
“有人让你发现跟他掰扯不清吗?”
郁楼听着,那只握笔时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在桌面上,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孟安仪语气平静下来。
“面对同一件事,我和你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你的情绪稳定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的啦。”她轻松地说,“我能很轻松做到的,只有赶走骚扰,替你掰扯,帮你不讲理。”
她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撑着一边脸,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被我喜欢的话,很幸运的。”
她很久没有提过这件事,好像都默认最开始的那些追求是一些轻佻的玩笑。
而今由她旧事重提,不是一件,称得上太体面的事。
这样的场景像一张拉紧的弓。
须臾间,她望进郁楼深黑安静的眼睛。
孟安仪屏着呼吸,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其实她明白,至少在现在是什么可能性也没有的。
郁楼的严于律己不止出自于自身,还有环境对他的要求。
她不会成为郁楼懈怠的那个口子。
可是她想说。
如果一定要不折磨自己的话。
“我知道你喜欢喝粥不喜欢吃面,汽水只偶尔喝可乐,脾气挺好的。”孟安仪语气很轻松地讲起来,“知道你喜欢游泳射击和击剑,买冰淇淋的时候优先选择薄荷口味。”
“知道你不常在学校。每次回来会给熟悉的朋友带附近买不到的东西。”
“中午放学的时候会在教室后门等人。”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站在那里和我对望了一眼,没有注意我,转头走了。”
“于是我经常看见你的背影。”
顿了顿,孟安仪陷入了微微的干渴和沉默。
半晌,她终于说。
“我在了解你。”
郁楼郑重地凝视了她很久。
好像这是一件对他来说需要以很严肃的态度来对待的事。
孟安仪其实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谢谢你”或者“抱歉”,她都觉得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