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让你打车。”言落桃花眼微扬,催促她上车。
等盛望舒上了车,他才隔着车窗对她挥挥手,“走了。”
迎着太阳,薄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睫毛上,清浅的桃花眼里潋滟出一波水光。
盛望舒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医院距离枫港国际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行至半途,阳光彻底被乌云遮住,风声四起,越往前走天光越暗,没一会便飘下雨来。
手机震动起来,盛望舒看向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通,言落的声音隔着听筒低沉传来。
“我看到外面下雨了。”他说:“车上备着伞,你记得拿,别淋雨。”
盛望舒停顿两秒,才含糊地“嗯”了声。
言落笑了声:“挂了。”
盛望舒却在这时又突然出声,“这是谁的手机号?”
“不认识。”言落说:“跟人借的。”
“……”盛望舒一霎怔然:“你跟人借手机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言落低低应了声。
盛望舒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心里忽生出靡靡细雨般密不透风的烦躁,没好气道:“挂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盛望舒的公寓楼下。
雨丝更密了些,雨点变大,被风裹挟着,斜斜地往车窗上砸。
盛望舒早看见了那把黑色的雨伞,却任性地不想去拿。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初一春天的那场雨。
那年言落读初三,和她在同一所学校。
那天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暴雨,初一学生提前放学,盛望舒没带伞,又不想等司机来接,思前想后,干脆淋着雨跑回去。
浑身被浇透,正是流感多发期,回到家没几个小时她就打起了喷嚏。
言落知道这件事时她已经缩在被窝里发起了烧,他过来看她,身上带着春雨料峭的寒气,发梢上还渗着雨。
看到她像个可怜的鹌鹑一般缩在被子里,他板起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教训她:“下雨了怎么不等我一起回去?”
“谁知道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再说,我去找你你就带伞了吗?”盛望舒振振有词地和他分辨。
“没有。”言落说:“但我不会让你淋成这个模样。”
盛望舒心里密密地冒出甜意,并不看他,嘴硬地“切”了声。
等病好了,她就把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了,然而从那之后,但凡下雨,言落都会撑着伞过来接她。
往往她走到楼下,一抬头,就有一把黑色的雨伞悄然遮在了她的头顶。
伞下,言落那张脸英俊得不像话,唇边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
“跑那么快干什么,不是说了下雨让你等我。”
……
盛望舒回神,没去拿那把伞,转身时目光瞥过放在身旁的那束戴安娜玫瑰,她犹豫了一秒,没去拿,推开车门下去。
把包遮在头顶上,她踩着水泥地上蔓开的水花,小跑着上了台阶。
—
几日后的一个上午,盛望舒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助理捧来一束花。
“盛总,有您的花。”
盛望舒抬头:“谁送的?”
“是一位姓李的先生。”
姓李?
盛望舒迟疑一刻,伸手接过来,“谢谢,你去忙吧。”
是好几种不同种类鲜花组成的花束,颜色清新漂亮。
卡片上是花店打印的祝福语,落款单一个“李”字。
盛望舒拿着卡片看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她看到来电显示,恍然间明白送花人是谁。
来电显示备注——李明泽。
盛望舒接通电话,李泽明的声音传来。
平静的、礼貌的,他问她有没有收到花。
“收到了,让你破费了。”盛望舒说。
李明泽短促地笑了声:“第一次相亲不懂礼节,比你晚到,又空着手,实在过意不去。所以冒昧问你要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像是给她反应的时间,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这周六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去看那天说的那部电影。”
“……”
盛望舒没料到他对这件事情这么坚持,迟疑了一秒才笑说:“好。”
毕竟是言爷爷朋友的孙子,即便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也要在确定对方的想法后再当面说清楚,不能不讲礼节,坏了长辈之间的交情。
“好,那等我买完票发到你手机上,到时过去接你。”
两人说定,便干脆地收了线。
盛望舒拿起水杯,发现杯里的水已经凉了,起身到茶台上刚拿出一包红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请进。”
盛望舒以为是米叶,回头却看见沈明意一张青春肆意的笑脸。
“月亮姐,在忙吗?”
盛望舒正色:“你怎么来了?”
“经纪人叫我来开会,我顺便过来看看你。”沈明意手里还拎着打包外带的咖啡。
盛望舒讶然扬眉:“看看我?”
后面一句话忍住了没说:我和你很熟吗?
沈明意清秀的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自来熟地说:“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咖啡,给你买了拿铁。”
“谢谢。”盛望舒拿起茶叶,礼尚往来地问:“要喝茶吗?”
“你原本打算泡茶的吗?”
沈明意几步走过来,把咖啡送到她手里,贴心地说:“我来泡吧,我在家经常帮外公泡茶的。”
盛望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把水壶里装上矿泉水,沈明意按下开关烧水,视线被办公桌上的鲜花吸引。
他盯着看了片刻,问:“老板,有人在追你吗?”
盛望舒正低头看微信,乍一听见这话满脸莫名,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恍然道:“没有。”
“那花是你表哥送的。”
“我表哥?”沈明意眼睛瞪圆了一圈:“他给你送了花?”
“嗯。”盛望舒坦然道:“那天他到的比我晚,觉得失礼。”
沈明意浓密的睫毛轻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静片刻,他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月亮姐,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盛望舒:“你是替你外公来问,还是替你表哥来问?”
“都不是。”沈明意说:“是我自己好奇。”
他伸出三根手指保证:“我就私下问问,绝对不会回家乱说。”
“你一小屁孩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盛望舒淡淡睨他一眼,“有时间不如多去上上表演课,省得下次再被导演骂。”
“我已经在上课了。”
沈明意耷拉下眉眼,又不甘心:“看在今天天气晴朗的份上,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不行吗?”
盛望舒简直要被他逗笑。
天气晴朗和他的好奇心有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僵持一瞬,她无所谓地妥协,“我觉得你表哥人挺好的,只是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沈明意眨了眨眼:“懂了,我表哥被发好人卡了。”
他再次正色保证:“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我不会回家乱说的。”
盛望舒耸耸肩,坐回到办公椅上。
沈明意走近几步,眉眼间带着笑意:“其实我也觉得我表哥不适合你,他这个人很闷的,估计给女孩子送花都是生平头一回,我们这种搞艺术的人和他在一起会灵感枯竭的。”
盛望舒失笑着挑挑眉:“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不是纸上谈兵?”
“我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啊。”
沈明意不服气地替自己辩白了一句,又一脸笃定地说:“像月亮姐姐你这样的女孩就应该找一个幽默风趣活泼开朗的年轻人,我表哥太老了。”
“……”
盛望舒哭笑不得,抬手指了下沸腾的水壶,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给自己泡杯茶喝完麻溜地上课去吧。”
沈明意:“……”
打发走好奇心旺盛的自来熟少年,盛望舒开始处理工作。
一杯咖啡见底,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办公室再次响起敲门声。
盛望舒抬头伸了个懒腰:“请进。”
门随即被人送外面推开,米叶脚步轻轻地进来。
“盛总,有您的花。”
盛望舒怔楞一瞬,偏眸,看到米叶怀里捧着一束尚沾着水雾的戴安娜玫瑰。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缓声开口:“我不是说了,陌生人送来的花直接拒收。”
米叶手指自花束间捏起一张卡片:“这里有送花人的留言。”
盛望舒接过,垂眼去看,那张卡片上有手写的一行字——
“这次不是为了表示歉意,只是我想要送花给你。希望你今天有个好心情。”
落款处,是两个手写的大写字母——Y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