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寰的声调徒然拔高:“按摩?按哪了?”
登玉吓得退后几步,吞吐道:“头……按得是…头…”
空寰神色稍微缓和一些,可还是阴冷开口道:“不就是按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登玉干笑一声,在跟前解释:“毕竟,陛下朝务繁忙,劳累之时,帮忙按一按,可以舒缓精神。”
空寰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她休沐,奏折都批完了,还有什么朝务?今日有大臣入宫觐见吗?”
登玉摇了摇头。
空寰轻哼了一声,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就是对本君生疑,又想起她身边那两位小郎了?”
登玉候在一侧,一声都不敢吭,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之后,空寰一直转着手中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登玉站得久了,便忽然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奴才让人传膳吧。”
空寰忽然想起,昨日晨起,他和朝熙磨蹭到了巳时才用膳。
当时,朝熙还特意喂了他一口虾饺。恩爱场面,明明就在昨日,可眼下,他却好像被打入了冷宫。
“陛下用过了吗?”空寰问。
登玉老实答道:“您还没醒的时候,陛下便已经用过了。”
空寰沉默良久,才委屈道:“刚刚就不该回来,本君就应该赖在太极宫不走。如今这么走了,也不好再回去。也不知道陛下今晚,能不能过来。”
而另外一边,朝熙却已经开始想着,今晚要不要冷他一晚,看看她那个喜欢吃醋的小郎君,今晚会有什么反应?
朝熙挥了挥手,让定夜先退下。
定夜倒是有眼力见,忙退到了一侧。
朝熙沉闷了好一会儿,这才歪着头,看着定夜问:“你说,朕今晚做点什么好呢?”
定夜愣了愣,他摸不准陛下的意思,只好试探道:“若是空贵君觉得无趣,陛下要不然就召些戏曲班子进宫来,给他解闷?”
朝熙摆了摆手,淡淡道:“朕不爱听那些,你想些朕会喜欢的乐子便是,不用顾及他。”
这话一出,连朝熙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好像已经全然忘了,从前没有空寰的时候,她闲暇时会做些什么。
除了读书练武,处理朝务,她就没旁的乐趣了?
难道如今在这宫里,她的乐趣只剩下空寰了?
又或许,从前没有空寰的她,便是一位无趣之人?
朝熙一时烦躁不已,她闭着眼对着定夜道:“再来按按,朕头又疼了。”
定夜帮忙按了一会儿之后,才道:“听说过今个下晌,是星辰台的课业考核。今天考核的是琴艺,陛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朝熙想了想,道:“也好,去准备点彩头,朕去看看星辰台的小郎君们,找点别的乐子。”
她就不信了,除了空寰,她就没旁的事做了?
星辰台每个季度都要考核,考核第一名的郎君,要呈交到陛下面前,给陛下过过眼。若是陛下有兴致,还有可能召他侍寝。
所以每个季度,御君们都铆足了劲想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御案之上。
从前,都是费宸样样拿第一,除了费宸身子不适,未参考那次是褚烨第一,其余的时候,这些御君们,在琴棋书画上,都是比不过费宸的。
朝熙去的时候,御君们正在开考。
有几个小郎君样貌不错,可那琴弹得,实在是一塌糊涂。
朝熙进殿之后,索性便摆摆手道:“行了,弹成这样,也不必再弹了。”
说罢,朝熙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考核先生:“难为你了,还得听他弹完。”
底下的小郎君闹了个大红脸,跪在那里不敢出声。
朝熙看着他道:“平日里多用心学一学,样貌不错,弹琴怎么如此难听?你退下,换下一个。”
考核先生冲着后面待考的御君道:“今日可是陛下亲自坐镇,你们需得好好表现。”
小郎君们各个都喜出望外,恨不能使出看家本领。
而接下来,便是百里青上场。
百里青刚来星辰台不久,考核先生说,他只上过一节琴课,今日考核,可容许他随意发挥。
百里青抱着琴,恭恭敬敬对着朝熙福了一礼,之后他坐下来,缓缓如水的琴声,从指间流出。
这是一首朝熙没有听过的曲子,乐音如夏日清风,如潺潺湖水,清新优雅,美妙至极。
一曲终了,朝熙鼓了鼓掌,对着定夜道:“这个不错,看赏。”
朝熙准备了羊脂玉的玉佩,今日考核,若有她觉得不错的,都会看赏。
一旁的御君看着那玉佩都很是眼馋。在星辰台求学,哪怕日后没能承宠,若有陛下亲赏之物,那也是极大的恩典。日后,都可以留作传家宝用了。
百里青接过那玉佩,竟然对着朝熙行了一个神域的大礼。
他来神域才不到一个月,这个规矩,学得也是极好的。
接下来,便是费宸。费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父母那般优秀,费宸怎么也不会差的。
朝熙也给费宸看了赏。
之后排在费宸后面的,便是褚烨和宋玉。褚烨得了赏,宋玉弹完,朝熙愣了一会儿,也给了赏。
她实在是不怎么愿意看到那张与宋启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可若是不给赏赐,倒显得她小气。给了赏赐吧,她方才又没怎么认真听,总觉得亏了。
朝熙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兴致了。本打算再听两个就走人,谁知道接下来的这一位,也是从仁国来的那位郎君,名唤齐则。
齐则是齐霄老将军的远房侄儿,依着他远房叔叔的关系,他本不必来神域的。可是皇兄的家信里说,这齐则的父亲最近很是不老实,他结党营私,意欲谋逆。连前几次朝暮遭遇的刺杀,也有证据指向了齐家。
朝暮信中还说,教训齐则时,不必顾及着齐将军,齐将军与这位不相干的侄儿,可不怎么亲。
朝熙心里有了底,看见齐则进来,她便特意冲齐则笑了笑,道:“朕记得你,齐御君,你也要好好表现。若弹得好了,今夜便赏你到太极宫侍奉晚膳吧。”
这话一出,御君们面面相觑。
要知道,陛下登基至今,还没有哪位御君承宠呢。
人人都说这星辰台风水好,关乎国运,可是一连四代女帝,都没有临幸过星辰台御君,也不知道这风水,到底好在哪了。
能到太极宫侍奉晚膳,那离承宠,可就是一步之遥了。
已经有人不甘心地小声嘀咕着:“他长得好看吗?不过尔尔啊。还没有百里御君好看。”
齐则行了礼之后,便坐在那里,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前面的琴音,听着倒是没什么,虽说不太好听,可也没有出错,可是到了后来,他竟然故意谈错了两个音。
朝熙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始终都没有打断。
等到那难听的琴音终于结束了,朝熙才冲着定夜道:“齐御君如此与众不同,赏玉佩怎么行,得赏点别的东西。定夜,你觉得朕赏他点什么好?”
定夜从小便侍奉朝熙,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提议道:“如此美妙的琴音,需得配上‘热情如火’,才相得益彰。”
百里青并不了解这‘热情如火’是何意,他身畔的御君已经有人脸色发白了。
热情如火,最适合夏日。要让犯错之人,火炉旁跪着,跪满三个时辰才算完。
朝熙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来人,赏齐御君‘热情如火’,让他去太极宫殿前受赏便是。”
齐则被拉下去之后,费宸才在百里青耳边解释了一通,百里青立马白了一张脸。
朝熙起身回宫之时,行过百里青身畔,忽而问道:“百里御君,你觉得朕对齐御君的赏赐如何?”
百里青拱手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齐御君的琴音太美,配得起这个赏赐。”
朝熙笑了笑,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便打算离开星辰台。
可朝熙刚坐上轿撵,便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低声对着定夜道:“去,把百里青叫过来吧,这一阵子,让他在太极宫伺候,朕喜欢听他说话。”
定夜怔了一瞬,便连忙过去传旨了。
消息传到紫光宫的时候,空寰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你说什么?陛下抬举了百里青?哪种抬举,今晚要他侍寝吗?”
登玉忙安抚道:“殿下莫急,陛下只是召他去太极宫侍奉,没让他侍寝。”
空寰正沉着脸时,那边太极宫的奴才也过来传旨:“殿下,陛下传口谕来,说让您今夜早些休息,不必等陛下了。”
登玉给了小贵一个眼神,小贵忙拿出银钱,出去送那太极宫来传话的姑姑。
而空寰此刻,却紧紧攥着拳头,低眸不语。
登玉站在他身侧,明显感觉他双手正微微颤抖着。
登玉劝道:“殿下,魔月那边没回消息之前,陛下可能要冷落您几日。这几日,您可千万要沉得住气啊。”
“本君能沉得住气,陛下能沉得住吗?星辰台漂亮的御君那么多,可一个个柔柔弱弱的,不讨人欢喜。仁国可不一样啊,男尊小国来的,与星辰台那群妖艳贱货的性子都不同。连那永安王都不能免俗,起了驯服修诚的心思,难免咱们陛下,看着眼馋,也想尝尝这口……”
登玉看得明白,他劝道:“陛下也许只是想气一气您,她并非急色之人,您是陛下枕边人,更应该相信陛下。您今夜若是沉不住气,难保让陛下误会,您是个不能容人的。”
空寰咬牙切齿道:“本君本来就不能容人,有什么误会的?又是下棋,又是弹琴,这百里青可真能嘚瑟啊,就他那点本事,哪一样比得过本君?登玉,你现在就去太极宫,跟陛下请旨,说本君今日来了兴致,同她讨了百里青,今夜,本君要与他比琴。”
空寰可从未让登玉去太极宫请过旨,登玉正在犹疑,空寰却道:“你去便是,不会有事。陛下又没召他侍寝,既然本君今晚也不能侍寝,便不能让他寻着机会。把他带到本君眼前来,本君才放心。”
登玉应了一声,他前脚刚离开,空寰便唤来了小贵,对着他道:“把咱们从魔月带来的那套轻纱长袍拿来,陛下待会儿要过来。”
小贵旁的事不行,这变装打扮倒是一把好手。再平凡的郎君,经他手打扮,也能美出一朵花来。
更何况,是是空寰这等绝色?
当初空岳让他来神域做陪嫁,自然也是这个用处。
小贵闻言不解,他道:“主子您糊涂了吧,陛下不是说,不来了吗?”
空寰轻呵一声:“你只管给本君打扮就是,她会来的。平日里花样玩得太多,可能也不新奇了。换上些好看的衣裳,半遮半露的,才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