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本应是高贵、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囚牛却从未享受过一天这样的待遇,无论昔日在东海,还是如今在天界。
这其中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却是个所有人都不敢点破的秘密。
囚牛的母亲生在龙宫,却并非龙族,她的真身是一只海牛。
古往今来,海牛一族皆是被龙族视为卑贱的水族,故而,他们也只配作王族的下等仆役。
没人知道囚牛生母的名字,只是听她曾经同住的侍婢姐妹们,唤她绾绾。
海牛一族大部分憨傻愚钝,却勤勤恳恳,忠心不二。听其他人唤囚牛的母亲为绾绾,便能想象,她在一众海牛之中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
绾绾不仅体态纤盈,品性纯良,还聪明好学,温柔体贴,更重要的是,她弹得一手好琴。
孩提时的后祈在机缘巧合之下,亲自挑选了绾绾作自己的贴身仙婢。
本来龙王是不大愿意的,总觉得后祈房中有一个低等水族侍奉,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是,后来他见绾绾做事麻利,忠心护主,就不再说什么了。
谁知,后祈在成人礼的前一晚与一众好友喝的大醉,竟与绾绾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好在,这件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一时间便被他悄悄地瞒了过去。
可谁又成想,仅仅是那不堪回首的一夜,绾绾便有了身孕。
肚子大了也就瞒不住了,龙王得知了此消息后大为震怒,怒声斥责绾绾恬不知耻、狐媚惑主。
可最后考虑到绾绾肚子里还怀有后祈的血脉,龙王便下令,在她诞下龙子之后,立即赐死。
后祈自知犯下了大错,让旁人看足了笑话,也不敢争辩,更没有替绾绾求情。
就这样,囚牛出生的那一日,便是他生母的忌日。
他的生母没有名分,也没有立塚,绾绾这个名字更是变成了东海王族的一个禁忌,任谁也不敢提起。
所以,囚牛虽然有皇长子的身份,却从未享受过皇长子的待遇。
囚牛出生那会儿,后祈也方才成年,再加上后祈一见到他,便想起那段受人耻笑的往事,渐渐地便与他疏离了。
囚牛自小便没享受过母爱与父爱,故而,东海的人皆知他是个不受宠的殿下,以至于连宫中的仙婢都对他有所怠慢。
长此以往,囚牛便养成了谦卑,隐忍的性格,终日抱着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一把琴,将自己封闭在了音律里。
想到这些,雪染不禁感叹,之前她总觉得自己无父无母,有些可怜。此时见到囚牛,她便想明白了,即便是他有家人,又哪里幸福过呢?
雪染的目光泛起了柔情,出言安慰道:“天界向来重视规矩礼数,大殿下的性子太过温和了,他们才不怕您。若是下次大殿下重重责罚他们,他们便再也不敢了。”
囚牛却淡淡一笑,目光中满是诚意的回道:“小神也不在乎这些,只求能够以琴会友,过恬淡安闲的日子。”
雪染突然间明白,也许囚牛的卑微,也是一种豁达吧。凡事不争不抢,也不纠结于心,方得安宁。
话到此处,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伤感了。
囚牛并未想要博取雪染的同情,故而,他话锋一转道:“方才是汐沅仙君的琴声将小神引来的,听得出仙君极擅音律,天界之中,能听到这样的琴音,着实难得。”
雪染被他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回道:“殿下谬赞了,雪染早有耳闻,大殿下琴艺超绝,雪染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啊!”
“汐沅仙君不必自谦,小神知晓仙君手中这把琴的来历,无真本事的人,怎么能奏响伏羲琴呢?”囚牛边说边瞥向雪染身后的琴,挑了挑眉。
雪染也挑了一下眉,打趣道:“殿下若是这样说,雪染怕是要骄傲了。”
“那汐沅仙君愿意交小神这个朋友吗?”囚牛的眸子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星辰,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交朋友,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却又无限期待。
雪染全然被囚牛的真诚打动了,轻笑道:“荣幸之至。”
两人坐在石桌旁,聊着天。
囚牛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方才仙君说是分了心神,才会一时手滑乱了琴音,不知囚牛可否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