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这一点微小的变化。
迎风骑着单车，整个人被冻得厉害，她却丝毫也不在意。
只要一想到他，胸口就会涌上来一种隐秘的甜，连身体似乎都能暖和上几分。
今天靳凛生会穿白色的毛衣吗？
昨天、大前天、上周五他穿的都是白色，今天或许也会是。
他好像特别喜欢白色。
其实，他上周四穿的那件灰色兜帽衫也很好看……
不需刻意去记，单菀总能准确无误地说出靳凛生每天穿的是什么衣服、袜子，连衣服上的细节都格外清楚。
这样看来，她似乎比光明正大倒追靳凛生的梁瑄还要更狂热一些。
想到梁瑄，少女唇角的笑一下凝固。
上个星期五是平安夜，梁瑄当着众人的面给了靳凛生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说是圣诞节礼物。
临近期末考，大家每天都泡在题海里，日子重复而枯燥，难得有热闹看，他们比当事人更激动，不停起哄嚷着“在一起”。
而靳凛生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呢——
单菀看得清楚，他眼眸浅淡，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只说了声“谢谢”。
后来她听徐路辰说，那个礼盒里边装的是梁瑄亲手织的手套。
梁瑄在男生中的人气一直很高，只比班花桑书恩略差了那么一截，明里暗里喜欢她的男生可是不少。
这事出来后，男生们直夸梁瑄真是心灵手巧，对靳凛生羡慕得不得了。
尤其是章睿，他几乎嫉妒到五官变形，“你说哥们几个长得也不赖，怎么就一点行情也没有？”
听到这，一个刚表白失败的男生颇有同感：“是啊，那帮女的怎么就非生哥不可，也不照照镜子，人靳凛生看得上她们吗？”
“那可未必，女生能主动到什么程度你是难以想像的，更别提能不能招架得住。”
“话说你们看到没有？梁瑄在空间立誓了，说这个学期一定要拿下某人。”
“这么刺激？我看看。”
……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天时间，梁瑄放话要追靳凛生的事情就这么闹得整个年级都沸沸扬扬。
昨晚洛栖桐走后，单菀又去靳凛生空间逛了一圈。
留言板的最新一条，显然就是梁瑄发的——
【小梁喵呜：哥手套用上了吗？注意保暖呀！】
单菀眼角一抽，再往下看，还是同一个id的留言，几乎每一句都以“哥”这个称呼作为开头。
如果不是听徐路辰说靳凛生是独生子，她肯定还以为这个“小梁喵呜”是后者的亲妹妹。
要是洛栖桐在，她这会必然要皱着眉头嘲讽：“哥哥哥，这人是母鸡转世吗？”
也不知道哪一届起的头，学生之间开始流行认什么“干哥哥”、“干妹妹”。梁瑄尤其深谙其道，刚开学不久就把班上大多数的男生全认作她的哥哥。
男生们似乎都很吃这一套，甚至有些男生还会要求女朋友喊自己“哥哥”。
单菀又想起在自己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女主角好像也都是这么称呼男主角的，比如黄蓉的“靖哥哥”、穆念慈的“康哥”。
想到这，屏幕上那一个个“哥”字突然变得分外刺眼，看得她心烦意乱，最后干脆关机了。
*
今早出门得晚，到学校时早读课已经开始了。
单菀一路小跑上楼，蹑手蹑脚从后门钻进教室，幸好班主任还没来，只有陈黛在讲台上领读。
她松了口气，赶紧拿出课本跟着大家一起念。
等到呼吸逐渐平稳了，单菀才敢偷偷往那人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谜底揭晓——
靳凛生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棒球服。
她猜错了。
单菀有点失落，转念又想，这个颜色也蛮衬他，显得整个人又清冷了不少。
下课铃声响起，她被桑书恩拖着一起去楼下接水。
“你说，靳凛生会不会接受梁瑄的表白？”两人走下楼梯后，桑书恩小小声问。
单菀垂下头，“我不清楚。”
“也是，你又不关心这些事。”
桑书恩一边用力拧着保温杯的盖子，一边接着说道：“我还听说，这届高一有个女生也对靳凛生穷追不舍，人长得挺清纯，有点像电视剧里那个赵灵儿，我觉得她的胜算可比梁瑄大得多。”
前头的邬筱敏学姐还没死心，怎么又来了个学妹？
单菀微微蹙眉，伸手过去：“给我吧。”
对方拧了半天也没拧开，她却没怎么费劲，一下子就旋开了。
“阿菀，你真好！”
桑书恩双眼满是崇拜看了过来，黑眼珠亮晶晶的，就好像她刚才做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单菀干脆顺手帮对方接好温白开，而后盖上盖子拧紧，“给。”
桑书恩跟只小猫似的黏上来，“阿菀好温柔，要是你是男生，我都想跟你谈恋爱了。”
转身准备上楼时，迎面走来三个男生，其中一人看了眼桑书恩，随即招呼同伴伸手拦住她们的去路，不怀好意笑：“叫声阿哥就让你们过去。”
“神经病。”桑书恩瞪向对方，拉着心事重重的单菀加快脚步走了另一边的楼梯。
走廊上，男生们背靠着栏杆，七嘴八舌说着什么。
“谁惹我前桌了？”
单菀一路低头想着事情，刚走到后门，就被徐路辰一把拽住手臂不让走，“怎么看着这么委屈呢？”
她正心烦，声音闷闷的：“放手。”
一旁的桑书恩马上把刚刚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最后补了一句：“那三个男的看着像是四班的，猥琐得很。”
“四班这么拽？”
章睿本就是暴脾气，一听这话哪还得了，“人都欺负到我们班女生头上来了，兄弟们能忍？”
徐路辰仍箍着单菀不放，“下午咱班体育课是跟四班一块吧，你们怎么说？”
一阵沉默中，有人哼笑了声——
“跟他们玩玩，嗯？”
男生尾音慵懒而散漫，像根羽毛在她心尖上轻轻搔了一下。
原来他也在场。
热意浮上耳根，单菀猛一下挣开徐路辰的手，抬眼时，恰好与靳凛生四目相接。
他也看见她了。
少女眼圈红红，难过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哭。
看起来是真的很委屈。
连单菀自己也以为，她要控制不住掉眼泪了。
可当视线往下，看清靳凛生上身那件白色毛衣时，突然之间，她心头的酸涩感就被冲刷得无影无踪。
没有任何的缘由。
靳凛生就是有这种魔力，可以瞬间将她打落深渊、万劫不复，也可以用一个眼神一下将她从泥泞中拽起。
她的喜怒哀乐全牵在他的手上，跟随他的心意转动。
他的名字，也许是一句神秘的咒语，就这么打破了她身上那层名为“懂事”的外壳，将她变回五岁那年，那个坐在巷口用羡慕眼神看着其他小孩的小姑娘。
他就像是商店橱窗里那只昂贵的洋娃娃，每个小朋友都想要，她们踮踮脚就能拥有，而她却只能隔着玻璃傻傻看着。
单菀当然知道，自己该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头也不回走掉的。
可她犹豫了。
靳凛生，你知道吗？
你只是漫不经心看过来一眼，我就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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