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御膳,他现在可是极有胃口,也顾不得什么燕王形象了,端起一碗米饭,拌着三两小菜,就吃了起来。
等吃完随便抹了抹嘴,李景遂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整个身子像先前老皇帝一样,倚在塌上,发出舒适的满足声音来。
老皇帝坐在一旁,抬眼看着,问道:“旁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燕王殿下是你这般这个模样吗?”
“那自然不知道!”
“累吗?”
“爽!”
“看来还是不够累!”
“我是打不死的李景遂!”
“哦,那是,那是……”
寒暄几句,也只有李景遂能和老皇帝寒暄几句了,旁人听着,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角落处的起居郎也只能拿笔记着:除夕,皇帝与燕王交,二人喜,大喜!极喜!
就像现在的起居郎金启明一样,躲在一旁,看着二人云里雾里的对话,无从下笔。
约摸到酉时的时候,天色将暗,天空又下起了雪来,李氏兄弟闲着无事,便都登楼看雪。
一个个地站在栏杆后,身后披着很黑色大氅,远处是宫墙,红色的墙,不高但也不矮,这里看雪景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不过身处二楼就不一样了,在二楼,能一览宫城的样貌。
有人说,一下雪,宫城就不再是宫城,而是梦里的地方,这个地方,集结了几千几万泥瓦匠的心血,红色的墙,金黄的琉璃瓦,白色的雪,相交在一起,说不出美丽和动人。
已经许久没这么瞧过雪了,今年在金陵下的几场雪,无疑比往年更大些,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小姐,以及秦淮河畔的女子们,因为这个时候,最适合饮酒作乐,愁的是,一些良苦人家,因为天寒地冻,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
更忧愁的是身处宫墙之内的李氏兄弟,因为他们筹谋的事情,难度又增加了几分。
雪天,军队开拔,又要耗费比以往更多的粮草,天寒地冻,将士们的衣物又要多耗军资,雪地难行,军队很有可能无法按时到达。
“安国朝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按计划行事,今日国宴后,便乔装混在闽国质子车队中,朝东南边境线开拔!”
谁都没有料到,在皇后寿宴之上,公然殴打吴王的老安国公,此刻竟然在闽国质子的车队中,朝东南行进,原本按照旨意,安国公应该被罚去西北查看边地才对,两个背道而驰的目的地,谁能想,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
再想,一向谨慎老国公为什么会一时忍不住气,在皇后宴上动手打了吴王,难道真是为自己女儿出一口恶气?
若真是,实在是个笑话,仔细想想,不过是一个离开金陵的由头罢了。
“此次大战,景遂觉得多久可以结束?”老皇帝又几口问道。
“三个月足矣!”李景遂对此战充满信心,又开口解释道:“闵积贫已久,王氏兄弟内斗,连年不停,闽国经不起一战,棘手的是吴越,不过三个月足矣!”
老皇帝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瞧了身边的兄弟一眼,他看着远处的宫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三个月?
远远不够,没有谁比李璟,比这个一国之君更清楚南唐的战力,雍容强大的南唐之下,掩盖的是无数百姓的流离失所,这一场大战,几乎要耗尽南唐建国以来所有的储备,连年的安逸,南唐军已无锋利可用。
三个月,太短了些,虽然是面对的是内乱的闵,弹丸之地吴越,南唐不是新宋,闵,吴越也不是后蜀,安国朝更不是新宋大将汪文斌,这世间再也不可能创造六十六日就灭亡一国的辉煌战绩。
金陵,南十里。
数十架马车正在风雪天里,艰难的行走,这一日,最开心的不过闽国二皇子罢了,为质bā • jiǔ年,终于在除夕这一日被允准回国了。
他身上褪去了往日在金陵的纨绔模样,转而换来的是一副深沉,眼眸深邃的样子。
可能这幅样子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在南唐,他经常被人拿来和吴越质子钱元瓘相提并论,这期间,他一直没赢过,他被人叫做纨绔子弟,而钱元瓘呢,是金陵才子,现如今又是新科探花郎,一时无双。
可现在呢,他并不认为自己输了,踏上回家的旅程总比一辈子待在异乡为好。
钱元瓘,是聪明过了头。
质子,不是真傻,就是装傻,无非两种人。
谁是真傻?谁是装傻?
自有后人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