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终于,醒了。”
是她所熟悉的声音。
“我睡了很久吗?”唐叫试图撑着身体坐起来,但发现懈怠的肌肉并不听从她的指挥,“唔。”
艾德修用手肘将她按回了床上:“你睡了三天。不、不要急着下、下床。”
“为什么,我又没病。”
“躺、躺了太久,身体没法一、一下子醒过来。”艾德修坐到了小床的床沿上,双手小心地垂在身侧,“更何况你、你身上,还有伤。”
“我受伤了?”唐叫看着天花板,困惑地眨了眨眼。
“伤得很重。”艾德修在一旁强调,“但幸好没有伤到内脏。”
唐叫转过脑袋,这才看到自己房客双手上缠满了布条,布条里还塞着一根笔挺的树枝:“你又是怎么了?”
“骨、骨折了。”艾德修艰难地忍住了用手指推眼镜的冲动。
唐叫看着那对看上去有些可笑的手臂,脑海中闪过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蓝色触手、八米高空、令人晕眩的复眼,疼痛、坠落、疼痛、坠落、疼痛。是的,她从空中摔下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下挡了一下,这才让她的坠落没有引发更加惨痛的后果。
原来那是艾德修的双臂。
“对不起。”唐叫说。
“没、没什么。”作为换回一条命的代价,两臂骨折不算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对艾德修来说,没有虫鸣和鸣笛声的夜晚多少有些过于肃静。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说不定从三天前开始我就在这个梦里了。”唐叫突然开口。
“嗯?”艾德修轻轻地应道。
唐叫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唾液经过喉咙时,拉扯出一阵有些干涩的痛感:“我梦见了虫族的巢穴,一个巨大的、巨大的大喇叭,那里有b级、有c级、也有d级——各种种类的虫族,还有数不清的虫卵。”
“但是没有一只a级。”
“我看到虫群穿过一个黑色的洞,然后就消失在了里面。”
“我在那个巢穴里面飘了很久很久,终于来到了它的最深处。那里有一个女孩子——一半是人,一半是树的女孩。从她身上长出来的枝条就是这个巨大巢穴的框架。”
“她看到我的时候,她对我笑了一下,尽管我认为那不是什么友善的微笑。我发现她长着一张和我一样的脸,只不过比我白多了。当意识到这件事时候,我就醒了过来。”
“艾德修,你说,这个梦会不会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会在虫族的巢穴深处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唐叫的语气既有些焦躁,又有些不安,“我应该不会其实是个虫子吧?”
“不会的。”像是要安慰她似的,艾德修露出了一个并不确切的笑。
在唐叫昏睡的三天里,希望小区的居民们采用流水线分工的方式,将虫群的尸体该拆的拆,该留的留,该上交的上交,巨大的保鲜箱很快就被塞满了。
箱子上面的发信器准确地传达了情报,行脚商在唐叫醒来后的第二天上午抵达了边境。
“小艾哥,你这是怎么了?”知了依旧戴着那顶醒目的红帽子,才刚一放下自行车,就看到了模样滑稽的艾德修。
唐叫大概是想炫耀一下自己逐日增长的词汇量,抢答道:“英雄救美,光荣负伤。”她虽然伤得重,但好得也快,转醒第二天就已经可以蹦蹦跳跳了。
“哦?发生什么了吗?”知了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吃早饭的陈侃,似乎是擅作主张地把英雄救美的美给套到了女博士头上。
唐叫眉头一皱,猝不及防地用手指弹了一下知了的额头:“被救的是我啦,我!”
知了立刻做贼心虚地收回目光,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那你是遇上啥事了啊?我还以为你俩在一块,小艾哥只有被你救的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