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每个孩子都是崇拜兄长、认为兄长无所不能的。
薛成璧垂眸望着孩子,眸色深沉。
在遇到周瑭之前,他如一具行尸走肉,生命于他没有任何意义,除了浑浑噩噩地求生以外他别无欲.望,也从不抱有期望。
周瑭却一次次赋予他新的欲.望。
想要治好疯病。
想要登上望灯楼。
想要一举及第。
想要……周瑭永远不会对他失望。
在旁人的笑声中,薛成璧向方大儒双膝下跪,一字一句道:“若有幸拜在先生门下,必不负所望。”
言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时,额心蜿蜒落下一缕血迹。
一时厅中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从那抹血迹里感受到了小少年的决心,还有那双凤眸中灼然闪烁着的坚毅力量。
方大儒神色变得肃然。
“你已荒废了前九年,还有病症横加阻挠。你需得付出百倍千倍的勤奋、面对无数莫须有的指摘,才有可能赶得上其他同窗。你可想好了?”
“我明白。”薛成璧眼中未有丝毫动摇。
方大儒不置可否,徐徐饮罢杯中七佛贡茶,道:“还不快来敬拜师茶?”
薛成璧拱手,从容不迫地为方大儒沏满了杯中茶汤。
明明是他拜了师,周瑭却比他还要欢喜,当即喜滋滋地跑到方大儒身旁,给老先生捶背翘腿。
边献殷勤还边高兴得摇头晃脑,两个小揪揪一摇一晃,逗得方大儒呵呵直笑。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方大儒笑道,“我上回见过你兄长,我对他颇有些好感,此行本也是要引他进学堂的。”
“何时见过?”周瑭疑惑。
薛成璧奉茶的手一顿,眉头微凝,似乎并不想让人提及此事。
“莫非薛二公子未曾向你言及?”方大儒描述了上回周瑭在学堂发热症,薛成璧入内抱走他的事,赞道:“那时我便觉得你兄长重情重义,虽对你关心则乱,但极有礼数。”
周瑭小嘴微张。
他光知道自己是在薛成璧怀里醒来的,却万万不知竟是薛成璧率先察觉到了他的不妥,在众人面前,亲自进学堂把他抱出来的。
仔细想象一下,若是性别对换,都称得上是英雄救美了。
周瑭回眸去瞧薛成璧神色。
可薛成璧眉目疏淡,没有多余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
方大儒怪道:“谁都没有发现你晕过去了,只有远在学堂外的薛二公子……你说这事奇不奇?”
“是啊,真是奇了。”周瑭喃喃道。
敬完拜师茶,老侯爷和方大儒还有话要说,两个小孩先退出了前厅。
周瑭掏出怀里巾帕,招招手:“哥哥蹲下来。”
薛成璧便乖乖在他面前蹲下,不见半点桀骜不驯,也不见半点狂症发作时的暴戾气息。
周瑭用巾帕细细擦拭他额间磕出来的血,边擦边问:“那时候,哥哥是怎么知道我晕过去的?”
“你觉得我如何得知?”
“是哥哥听觉很好,在听先生授课时凑巧听到了?”
“你说是便是。”薛成璧面色不变,甚至是松了口气。
周瑭转念又道:“不对啊,若是在听方先生教课,也应当注意方先生才是。怎么会注意到我呢?”
他笑起来:“定是因为哥哥牵挂我!”
薛成璧移开视线,睫毛微颤,似是在说他“自作多情”。
周瑭好奇:“这种事,哥哥怎么不告诉我?”
“没有必要。”薛成璧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告诉你如何?”
周瑭粲然一笑,软软的身子直接往前一倒,暖暖抱住了他。
“告诉我……那我就会更喜欢你呀。”
薛成璧耳尖一烫,猛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