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香樟道上,肆意挥洒的阳光透过树缝,落进教室一角。
第一场是语文,一门经常被调侃为我命由我,不由语文的学科。
多多少少学了十几年母语,这一场考生心态都比较稳,她们站在命运的关键转折点上,语文是她们第一份考卷。
裴沫大概的扫了下整张卷子,阅读理解是熟悉的名著节选,作文题立意也很明显,不容易跑题,难度适中。
监考员一前一后站着,考场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翻页与落笔的声音。
裴沫很快全心全意的投入进去,提笔再到落笔结束作文,还剩十五分钟。
时间卡的刚刚好,又将答题卡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裴沫就在位置上静静坐着,等待考试结束。
风吹的叶子簌簌,直到监考老师让所有考生起立,将卷子收上去,裴沫才生出一种人生某个阶段即将被重新敲定的恍惚感。
踏出考场,裴沫仍能感受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不是紧张,而是一种趋于极端的镇定。
做足一切可以做到的准备,在命运的漩涡中耗尽心力去争取一个改写自我的机会。
万万千普通人十几年的寒窗苦读都将倾注在这两天的考试上,或许她们一路走来不如天才熠熠生辉,但亦是一步一个脚印,在寒冬酷暑中留下了足够的真挚与温暖。
裴沫深以为然。
她顺着人流走出榕城一中,身旁是无数生机勃勃的面庞,她们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裴默看着她们,血液跟着轻微沸腾。
考场外的家长,早就准备好了水,小风扇,擦汗的小毛巾……就等着考生出来了。
大概是第一门语文考的心里都有底,考生们和家长说说笑笑的,气氛比较轻快。
“没关系,不要让一张考卷决定你的未来,还有三张呢,放轻松。”
“孩子别怕,妈给你找了背景强硬的关系,走完流程就行,不会有问题的。”
“妈,谁啊,什么后台啊。”
“观音菩萨。”
“……”
于妈已经回去了,裴沫在边上的台阶上站了一会,听着旁边纷杂的说话声,目光落在涌动的人流里搜寻。
半晌,没有发现明斯洳的身影,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裴沫抿了下唇,倒也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在本源世界她也是一个人考完的,拿上考试袋撑开伞,准备自己走回去。
林铃正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从后面追上裴沫。
“裴沫,等等我,我们一起回房车那去。”
停下步子,裴沫神情略显疑惑,“房车?”
“是啊,老大就在河对岸的房车里呢,早上你不在,我爸妈都不准我过去看看,幸好中午可以趁你在过去了。”
“明阿姨来了?”
“是啊。”
自觉考的不错,林铃心情很好,手舞足蹈的指着河对岸她们两家房车的位置。
“你看你看,那辆普雷沃斯特H3—45,就是那辆灰黑色的是老大的,边上那辆大红色的就是我家的,走走走,我们先赶紧过去。”
裴沫还没反应过来,被林铃拉着就跑,脚下生风,沉闷的燥热旋即消散。
原来早上明阿姨就到了么?
裴沫偏着头,眸光静静的看着对岸,眼中似有光华流转。
河对岸的马路上已经停了不少房车,都是来陪考的家长,要么是附近酒店没定上,要么就是家在本地,直接用家里的房车或者直接租车来陪考。
几步的距离,孩子能休息好,也方便。
裴沫扫了下这一排排房车的车标,暗暗咋舌,都不便宜。
林父林母早就在外边等着了,郭叔也在,但明斯洳不在。
裴沫与林铃走过去,她们迎上来,一句没提考试有关的事情。
“热了吧,赶紧上车,于妈刚把午饭送过来,还有解暑的绿豆汤。”
林母一看就保养的很好,和林铃风风火火的性格不同,她穿着婉约的旗袍,显得很温婉。
看见裴沫,她笑的亲切又自然,“你是叫裴沫吧,林铃和我说过好多次你。”
林父也在旁边符合,“就是她,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
林铃的家庭氛围出乎意料的好,她看着爸妈现在好说话的样子,急忙重新挤到裴沫身边。
“我的好大爹,好妈妈,我先送裴沫过去。”
刚走出去一步,林铃领子被拎住,林父从后面探出脑袋,“小沫啊,你快上去吧,明总一直等着呢。”
然后林父回头,看着林铃佯装凶狠道,“你这造孽孩子,给我好好呆着,不要过去乱说话。”
想到上回那个什么你和明总有没有一起睡觉,林父至今都觉得脸红,不顾林铃的挣扎,提溜着她就上车了。
郭叔乐呵呵的在后边等着裴沫,把车门打开后,没跟着上去,而是和林父他们一起吃中饭去了。
回头看了眼,裴沫悄悄蜷紧手指,上车。
房车里空间大的超乎裴沫想象,有明显区分出来的小客厅,卧室,裴沫往里看了眼,好像还有桑拿房。
明斯洳正在小客厅坐着,见裴沫来了,抬头看了她眼,然后示意她过去,语气平常。
“过来,吃午饭。”
“好。”
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雪花丸子,清炒空心菜,清蒸龙利鱼,还有一道沙葛排骨汤。
分量都不多,比拳头稍大一点的碗,菜色偏清淡。
桌上放着两个小饭碗,里头已经盛好了饭。
明斯洳是要和自己一起吃饭吗?想到佣人说的明斯洳甚少和别人同桌吃饭的习惯,裴沫按捺着不自在在桌对面坐下。
两人相顾无言,明斯洳先动筷,她夹的空心菜,然后视线落向窗外,不看裴沫。
默默的吃了好几口饭,裴沫夹菜时偷偷去瞄明斯洳,虽然没说话,但气氛不显凝肃,明斯洳似是刻意把锋芒都收敛起来了。
房车里空调温度开的不高,车窗开着,偶尔有风吹进来,绕起丝丝自然清爽的凉意。
裴沫眯了下眼睛,她发现自己夹的多的雪花丸子,明斯洳只夹了一筷子就没动过了。
而自己夹的少的空心菜和龙利鱼,明斯洳倒是夹的多。
这个发现让裴沫觉得别扭不已,怎么现在真有一种把自己当家里小辈对待的感觉了。
又看着明斯洳连夹几筷子都是空心菜,裴沫脑子一热,用大汤匙舀起两个雪花丸子伸过去。
大汤匙刚伸过去,明斯洳刚好偏过头。
裴沫:……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裴沫的手骤而停住,尴尬的悬停在米饭上方。
不自觉出声喊她,“明阿姨。”
安静的环境中,腔调听起来分外绵软。
明斯洳望着她,视线停在递过来的雪花丸子上,继而缓缓上移,落在裴沫微微抿紧唇的面庞上,她的唇角沾着一颗饭粒。
没有犹豫,明斯洳抬手,指腹精准落到裴沫唇角,轻轻一触。
裴沫的心忽而跳了下,身体僵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半晌才道,“谢…谢明阿姨。”
“嗯,”明斯洳抽出纸擦手,眼睫垂落,指尖抵了下碗沿。
“你可以把汤匙放下了。”
“哦哦,”这么一说,裴沫才发觉自己的手早就酸了,她忙将两个雪花丸子倒进明斯洳碗里,脸颊逐渐浸出绯红。
自己怎么会这么呆呢?裴沫摸了下刚才被明斯洳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
很烫,这股温度顺着指尖逆流而上,窜进心口,惹得一阵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