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今晚,明斯洳在裴沫面前都没有彻底崩溃过,始终留有一分余地。
她亲手撕开了血淋淋的伤疤一角,同时固守着尖锐冷戾的外壳,用以维系那点在裴沫面前的,可怜的,摇摇欲坠的体面。
这很神奇,她就这样轻易的说出了自己的不堪。
与此同时,裴沫狰狞痛绝的表情落尽明斯洳眼里,变成了一把长刀,毫无预兆戳进她的心脏。
撩起眼皮,明斯洳一侧的手轻轻的颤了两下,然后望向卧室角落昏暗的虚空,模糊失焦。
本就不该有悬念的期盼被迅速掐灭。
裴沫会觉得害怕恶心,是一件多正常的事啊。
正常人都会害怕。
不过几个短短瞬息,明斯洳又变回了那座冷冽又遥远的冰山
裴沫止不住的深呼吸,按捺住心里的羞耻感,比起系统任务的变态,她更担心明斯洳的病。
对明斯洳这样性格强势的人来说,深重的病耻感足以把她逼向负面的极端。
所以裴沫此前绝口不提,就连安慰的话,皆是斟酌了再斟酌。
原本在做好足够的准备前,裴沫不打算探究一丝一毫,结果今晚阴差阳错,一切发生的让人猝不及防。
床头的小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昏黄的光线从一侧镀过明斯洳的侧脸,明明的暖调的色泽,却让裴沫看出了一种深重的孤寂感。
没有任何预案,裴沫心头猛跳,忽尔伸手握住了明斯洳的手指。
“明阿姨,你喜欢这样吗?我会学着用它给你治病的。”
最后三个音节裴沫咬的很轻,听起来有些含糊。
她飞快的说完,手在颤,掌心却是一片坚定的温热。
明斯洳僵硬片刻,她的耳朵里响起巨大的风流声,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就像春风骤停,又骤起。
心跳迅速失去频率,明斯洳怀疑是否自己幻听,她的神色依旧是冷的,手指颤抖的幅度却无法隐藏。
温热将她的手指包裹,蛊惑着躁动的贪婪,想要更多。
明斯洳缓缓收紧手指,在将要相扣的前一刻,裴沫呼吸一滞,陡然缩回手。
避开即将相接的视线,裴沫麻溜的滚到床另一侧,有了前车之鉴,这一回裴沫的动作快极了。
她用被子将自己全方位裹住,脑袋缩进去,身体蜷紧,背过去睡。
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明阿姨,我们先一起睡觉吧,以后的事情一定都会慢慢变好。”
明斯洳怔了怔,手指摸索上被面上残留的温热,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裴沫背向自己的身影后,止住了要说的话。
蹙着眸,明斯洳静静沉思着。
裴沫将脑袋深深埋进了被子,几缕长发蜷成小小的弯,留在外边。
看起来暖呼呼的一团。
明斯洳眸光极沉,在触碰到裴沫的瞬间,似乎有丝丝缕缕的光亮汇进了她的眼眸底,变得夺目又长情。
卧室里再次安静下来,裴沫在被子里睁着眼睛,聚精会神的听着身侧的动静。
明斯洳没躺下,也没说话,裴沫捏紧被角的松了松。
过了很久,裴沫快要撑不住睡过去的时候,旁边传来了窸窣的动静。
明斯洳像是在极为小心的靠过来,一点一点的,靠近着裴沫,终于在她身侧躺下。
全身绷着,裴沫手心都是湿汗,没有轻举妄动。
感受到了热度,明斯洳停了一会,才慢慢的将悬于空中的手落下去,环住裴沫的腰,小心翼翼的从侧面拥着她。
身体轻轻贴着,无关于情|欲。
身后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轻轻相触的肌肤逐渐发起烧来,裴沫极力控制着呼吸,闭上眼睛。
长夜漫漫,两人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裴沫先醒来,一睁眼,发现自己被牢牢的圈在明斯洳怀里。
环在腰上的手臂纤瘦有力,裴沫试着动了下,转头去看明斯洳。
明斯洳看起来睡得很沉,眉眼舒展开,灰蒙蒙的天光透进来,映亮了她大半张脸。
这让明斯洳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平和起来。
裴沫被她环着,突然有点恍惚,她们的体温暖意融融的交叠着,说不出滋味的舒服,氛围是从未有过的温馨。
明斯洳一直没醒,裴沫悄悄看了她许久,临近集合时间,裴沫才战战兢兢的准备从明斯洳环里退出去。
动作再轻,裴沫一动,明斯洳还是醒了。
裴沫动作更快一步的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明阿姨,你再睡一会,我得先下去集合了。”
感受到裴沫身上传递过来的暖意,明斯洳陡然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明斯洳不记得自己有多没睡过如此放松的一个觉了,卸下全部的防备心,无知无觉的睡到天亮。
长睫颤动了下,裴沫的气息扑在颈上,明斯洳手从裴沫腰间滑落下去,算是回应。
松开手,明斯洳眼睛是闭着的,裴沫抓紧下床,准备去边上的卧室换衣服。
动作很快,关上门之前,裴沫往床上看了一眼,明斯洳似乎是又睡了。
轻轻的将门关上,裴沫使劲搓了搓脸颊,总觉得脸有点烧。
当一切声音远去后,明斯洳才睁开眼睛,她看向门,低笑了很久。
怀里似乎还残留着裴沫的气息,明斯洳忍不住轻嗅,再次闭上眼睛。
郭叔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明斯洳没有睁眼,手摸索过去,接通电话。
“东家,吴赤来电话了,说是今晚会亲自带上…老夫人的骨灰,来找您赔礼道歉。”
能听出来,郭叔在极力压抑着颤音。
他正在庄园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里站着,庞然大物般魁梧的身形,面庞上却是老泪纵横。
为了等这一天,郭叔不知道等了多久。
当年自己被吴赤支使出去,回来才知道老夫人被暗害了,就连骨灰都拿不到,这是郭叔一辈子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