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时候上过私塾,也有小学文化,解放后还给队里当过几天会计,算数比村里的男人们都好。
可阿江跟她讲,你浑身上下带着的都是资本主义的罪孽,这些东西你最好带到土里去。
后来队里乱起来,阿江还跟人举报了她,幸好她跑的快,不然也会被队里拉去凑批D的数,到了城里大家都不清楚底细,她跟身边所有人说男人死了,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世界,没人怀疑过她。
吴慧兰紧张的看向阿莲:“阿莲,你是故意说他死了的吧,你知不知道阿江现在过得很不好,前几年家里头苦,他得了肝炎都治不起,现在都肝腹水了,你有办法就救救他。”
阿莲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吴慧兰一眼。
阿江年轻时候长得好,村里不少女孩子都喜欢他,吴慧兰就是其中一个。
阿莲起身,把晚上要折的纸盒子拿出来,这一袋子折完能有五毛钱,可以在家做,家里堆着五六袋纸盒子,都是她晚上在家做的。
白天能找到零工她就出去找零工,晚上不能出去干活才会折纸盒。
一般人不会像她这样计算着来,折纸盒就一天到晚的折,眼睛累坏了不说,腰都坐僵了,阿莲白天做做事,晚上低低头,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都是在外头做活的,为什么阿莲的背不驼,眼睛也不瞎。
“我有什么办法救他,我又不是医生?”阿莲说:“他有妻子,有孩子,现在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都轮不到我去救他吧,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我救不了他。”
“你跟阿江还没离婚,他还是你丈夫啊。”
“要害死我的人,还能算是我的丈夫?”至亲至疏是夫妻,可最差也是个不管,但当时阿江是怎么做的:“阿江当时举报我,大队书记带着人来抓我,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那个时候的人不都是这样,还有子女举报父母的呢,当时那个情况就算阿江不举报你,被人家举报了他全家都不会好过。”吴慧兰唇角抖了抖,觉得阿莲这人可真是冷心冷肺的。
可是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式,阿江选了一个不能回头的。
阿莲又冷冷丢下一句话:“你要是同情他,就自己送钱去给他治病,反正他跟我也没有关系了。”
吴慧兰被她气得发抖。
这人可真是抠,存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无儿无女没有亲眷的,老了钱能长腿来伺候她吗?
到老了就知道没有亲人的痛苦。
第二天早上,阿莲把那几袋子纸盒子送回厂里去。
厂子外包了这种手工活,早上很多过来交货的,长长的队伍排了半个小时才轮到阿莲。
会计挑剔她:“每次你送回来最慢。”
阿莲:“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只有晚上才做。
会计继续挑刺:“这样的一袋子只能给你四毛钱。”
这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送回厂里自然是按五毛钱算,要是阿莲怕了,会计就能昧下来六毛钱。
阿莲没说话,又把那几个袋子拿回来,会计这才急了:“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不交了,大不了给你折回去。”
“哎,你这人,真不怕厂里叫你赔钱。”
“赔钱就赔钱。”阿莲固执的很,她宁可赔钱。
会计见拗不过她,骂骂咧咧的接下来那几个袋子,六袋纸盒子叠了阿莲一个月,才三块钱,这是她这个月的房租钱。
所以她是不会拿着这些钱烂好心,去救阿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