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从脚底涌上天灵盖,眼睛红红理智全无,捏紧小拳头就要上去揍人。
“坏东西,你……你欺负钰哥哥……”
谢疏钰不想她掺和进来,及时把人护到身后,说“没事,你先随哥哥出去。”
卫淼只得先跟着谢疏钰去另一个房间,一进门,她便慌慌张张地取来帕子,帮谢疏钰擦去脸上的水渍。
小姑娘笨手笨脚的,还是头一次照顾人,卫淼帮他擦擦脸,又捧着谢疏钰的手吹了吹,心疼的快要哭了,“痛不痛”
其实这对谢疏钰而言,根本不算事,但见小姑娘如此担心,他心间不禁一暖,懒洋洋道∶“痛啊
说罢又揉揉眼,煞有介事,“方才的碎瓷片好像落眼睛里了。”
这可吓坏了卫淼,赶忙凑近他的眼,“我看看。”
她靠近,谢疏钰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少女的温柔。近距离看,卫淼的眼睛非常漂亮,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杏眼,圆圆的软萌又清澈。
一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姑娘,原来保护人是这个样子的。
谢疏钰觉得新奇,又有些感慨,原来不知不觉中,曾经那个小姑娘已经长大了。虽然还是笨笨的,手上没什么力气,但也会为了他生气,甚至要跟人动手。
因为距离近,他能看到卫淼光洁的肌肤,粉嫩的唇瓣。少女的呼吸带着花香,令人沉醉。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卫淼仍然很担心,“钰哥哥会……会不会变成瞎子?”
谢疏钰∶“哦——放心吧,如果哥哥变成瞎子,绝不会拖累我们水水。”
一听这话,卫淼更生气了,“水水养……养钰哥哥。”
她长大了,可以学着赚钱照顾钰哥哥,无论钰哥哥变成瞎子聋子还是瘸子跛子,一定不会丢下不管的。
谢疏钰忽然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说话声带笑∶“那就谢谢水水了,不嫌弃哥哥老,还不嫌弃哥哥瞎。”
“又老又瞎……”
好吧,她不嫌弃的!
简单地处理好后,门外传来香草的声音,“公子,魏大人来了,说要见您。”
谢疏钰一听魏潮来了,也没多想,只以为魏潮得知白天自己去过县衙,这会找过来的。他怀疑那两个婆子和花妖案有关,打算先审一审再见魏潮。
谢疏钰道∶“让他等着!”
香草“魏大人说有急事,等不得。”
既然如此,谢疏钰只能先去见魏潮,让香草带人守在卫淼身边,以防再出什么意外。
东篱居一楼的偏厅,魏潮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仔细一看,不是那个跳窗逃走的又是谁。
近来为了花妖案的事,魏潮简直忙的脚不沾地。他其实是东篱居背后的东家,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头痛欲裂。
他对身后那婆子道“不是和你们说近来风声紧,暂时不要行动吗”
那婆子自知做错了事,也是惭愧的紧,头埋的很低,“主家,是我们不好。只是这次东篱居正好来了年方十六的姑娘,一时间按捺不住,就……”
“愚蠢!你可知楼上那人是谁?”
话音刚落,谢疏钰到了,他看看魏潮,又看看那眼熟的婆子,蹙眉,“魏大人这是……”
不等谢疏钰说完,魏潮便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下,谢疏钰一个眼神,冯宝财也带人出去了。很快偏厅只剩他二人,魏潮关上门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殿下恕罪,实不相瞒孙大娘三人是受下官指使,她们都是苦命人,一把年纪被丈夫逐出家门,走投无路之下臣收留了她们,并让她们留在东篱居做事。”
谢疏钰虽震惊,但面上仍是平静,“魏大人是说,你是花妖案的主谋?”
魏潮一听连连摆手,“不是,花妖案是花妖案,臣只是让孙大娘三人留意顺源县年方十六的姑娘,想办法偷偷查验她们左胸口是否有月牙胎记,从没对那些姑娘不利啊。”
这番话倒是与孙大娘等人方才的话对得上,只是谢疏钰不解,“魏大人为何这么做?”
魏潮支支吾吾半晌,只能一一招来,“臣是为了寻找妹妹。”
这下谢疏钰更奇怪了,他倒是知道魏文彬一家三口都在寻女,但魏文彬的女儿不是早死在乌水镇了吗这家人还没死心
谢疏钰让魏潮起身回话,他负手而立,语气沉沉,“据孤的消息,魏大人的妹妹早在十多年前就死在了乌水镇,又何必做没有结果的事?"
魏潮脱口而出,“不,死在乌水镇的不是臣的妹妹。当年臣随母亲第一次去乌水镇时候,确实以为妹妹已死,但第二次经过多方探查,有位曾帮桑云照顾孩子的老妇人作证,桑云抱回的那个孩子胸口没有胎记。而臣的妹妹,自出生左胸口就有一块月牙胎记。”
“胎记”谢疏钰细细琢磨着这番话,心下了然。
怪不得,魏潮忽然回京为官,很多事情做起来,官比民方便。
只是,谢疏钰并不赞同魏潮的做法,这种法子找人太慢风险又高!
但这一家人的遭遇,实在令人唏嘘。
如果那个孩子没有丢失,魏文彬会是大梁第一贤臣,乌嘉福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长公主,至于魏潮一身力气,说不定南征北战,已经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了。
谢疏钰开了窗,窗外夜色沉沉,他的声音亦如这夜色,“魏潮,寻人这么多年,累不累不累?”
“殿下,臣不累。”
魏潮脊背笔直,回答掷地有声。
“当年母亲刚生产完身子虚,臣守在妹妹身边,臣只是打个盹的功夫,妹妹就不见了。殿下不知,这是臣此生最后悔的事。”
那时候魏潮还很小,但后来的很多年里,这段记忆却特别清晰。
他总是想,如果那时候自己没睡就好了,如果那时,把妹妹抱的再紧一些,就好了。
这些年,魏潮经常做梦。有时梦见妹妹被虐待而死,有时梦见妹妹责怪他。
每每想到他的亲妹妹,如今正在哪个地方受苦,魏潮心就如被火烘烤,抽抽的疼。
魏潮拱手,“臣有罪,随殿下处置。只是还请殿下留臣一条命在,臣……还要继续找妹妹。”
谢疏钰望向他,“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臣就能继续找!”
魏潮明白,与世上的很多人比,他或许不是那么聪明,但即便用最笨的法子,他也能一年一年找下去
念在孙大娘三人所作所为事出有因,谢疏钰就把人放了。魏潮走后,谢疏钰淡淡道∶“这家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执着。”
冯宝财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不禁动容,说“为人父母,可不就是如此么。”
如果丢失的人换成七公主,想必殿下也会如此执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