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无月,白日里未溶尽的残雪,此刻遇着寒冷慢慢结成了冰。
游廊外有人打着灯笼经过,那是府中巡夜的家仆。
他侧脸往廊下看了眼,就那身打扮来说,便知道是自家的主子爷,正以怪异的姿势杵在廊柱旁,底下斗篷露出了一截子女子的石榴裙,粉紫色的绣花裙边。
只看一眼便不敢再停留,低下头快步离开。心里琢磨着,这是府中哪个丫头走运了,怕是要飞上枝头了,毕竟是侯爷的第一个女人,拿捏好了,未来日子可就舒适了。
沈妙意舌尖被咬的发疼,已经很久了,他还是不放她。外面的脚步声吓得她简直丢了魂儿,恨不得把自缩成一团藏起来。
“嗯……”她疼了一声,手腕终于抽了出来。
吮够了甜蜜,殷铮贪恋的上下啄了两遍,手捏着沈妙意的下颌,借着不算明亮的灯火,看她沾着水渍的娇艳软唇。
“我能回去了吗?”沈妙意仰着脸,包围着她的气息越来越浓。
殷铮眉间微动,那些潋滟的心思好像被一桶冰水浇灭。他挑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他一直都觉得那双眼睛漂亮极了,好像住了天上的星星,总是闪闪的,亮亮的。
他往前凑了凑,看去黑曜石一样的瞳仁儿:“回去?”
天这样冷,她看不出他在等她?她可以为了任何人哭、伤心,可是轮到他,做了什么她也看不到。
两年前的小丫头,小心蹲在他身旁,声音软软的:阿兄,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吹吹……
“妙意,”殷铮对人叫着,“妙意……”
你看看我!
“侯爷,还有事?”沈妙意问了声,这样仰着脸,她的脖子很酸,嘴巴和舌头也疼。
殷铮指尖一松,细腻的下颌便脱了掌控,并迅速地想躲避开。
原来还是无用,她心里根本没有他!现在更是疏离的称呼他“侯爷”?
不!他嘴角翘了下,她在他手里,跑不了,总有一日她会明白的,没有人会比他更在乎她。
沈妙意被人困着已经好久,薄薄的绣花鞋底已经冻透,现在脚趾开始发麻。
“我要回去,太冷了。”她还是没忍住,颤着声音想要他放自走。
“冷吗?”殷铮双手捧上沈妙意的脸颊,娇小而柔弱,“我们去暖和的地方。”
话音刚落,沈妙意还未反应上来,就被人攥上手腕,拖着往前走。
她慌张起来,疲倦的身子踉跄着前行:“储镶院不在那边,我自走!”
殷铮并不回应,掌中的人越是抗拒,心里头那个想法就越大:她根本不在意他!
沈妙意回头,眼见着里储镶院越来越远,眼中泛起深深迷茫。看着前路,她如何不明白,他带她去的是何处?
“好,好,我去!”她另只手攥上殷铮的手,“慢些走好不好?”
殷铮停步,低头看着落在自手背上的手,微微发凉:“好,我拉着你,你的手好凉。”
沈妙意站稳身子,小声问道:“去哪儿?被人知道怎么办?”
“哦,记起来了,”殷铮笑了声,“胆子小成这样,就该好好练练。妙儿还没去过紫辰院吧?”
“不,”沈妙意摇头,身上每一处都在拒绝,那是他的住处,“不要去那儿。”
殷铮拉着人继续往前,商量一样的口气:“那你说去哪儿?储镶院?”
沈妙意没办法回答,哪里不是他的地方?一座忠瀚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躲要藏能去何处?
“你就跟着走,按我说的做,”殷铮望着前路,仰头笑了声,“若是给你选择,你定是想办法算计我。”
沈妙意浑身发冷,知道他今晚不会放过她,可她身上还是难受着,根本不可能受住的。一想到昨夜里他的凶狠,她抽了口冷气,脸色越发苍白。
“你还恨着我吗?”她问。
殷铮回头扫了一眼,并不明着回答,只道:“别有下一次,不然你会后悔!”
她跟着他,最后还是到了紫辰院,他想要做什么,极少会被别人左右。
院门外,刘盖站在石阶上远远看着了黑暗中的来人,主子身后还拖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哎哟了一声,忙走进院里呼喊了一声,当值的家仆立刻聚在一块,等候吩咐。
“都下去吧,主子夜里不需要人。”刘盖道了声,便立刻将所有人潜出了紫辰院。
沈妙意扶起斗篷的兜帽,将自严严实实藏住,每前进一步,心就沉一分,可最终还是被带进了紫辰院。
院中灯火明亮,刚踏进院门,便听着身后吱嘎一声,院门被下了栓。
她的心高高提起,一直被人带进正屋,随后殷铮松了手,自走去正中的桌前。
沈妙意站在屋中,看着前面殷铮的背影,想着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伤好了?”他端了一盏茶饮尽,瓷碗搁回桌上,随后转身坐在椅子上。
沈妙意心里有些乱,不知道他所指的伤是哪种?是手上的,还是身上他留下的……
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垂首站在那儿。说不说有何用?在他眼中,自那些小伎俩很可笑吧?也就那么一次,迷翻了他,恐怕以后也不管用了。
“过来。”殷铮单臂支在桌上,拳头抵着脸颊,另只手对她伸过去,手指勾了勾。
沈妙意吸了口气,抬步过去:“我何时回去?月云还在等着。”
殷铮拽上那只手,直接把人拉了过来,抱着她坐在自腿上。
他为她解开斗篷的系带,随手仍去一旁,圈上她的细腰,勒紧。
“我看看。”他拿过她的手,轻掰着手指平展开,便看着手心中那道明显的伤口,“好好养着,真冻伤了可不好治。”
殷铮指肚轻轻扫着那道伤口,以及边上遍布着那些细细密密的手纹。
“人家说手纹多而乱的人,心事很多。你也是吗?”
“我不知道。”沈妙意掌心痒着,这样的姿势让她很不好受,至于殷铮说的什么,她也不想去分辨。
“不严重,抹上药很快就好了。”她将手心攥起,收了回来放在腿边。
殷铮抬脸,眼睑一挑,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去吃东西吧。”
“啊?”沈妙意一时不解,眼中划过疑惑,怀疑适才是听岔了。
“怎么了?”看着她这样自然地发呆,殷铮噗嗤笑了出来,手指点了人的鼻子。
“呃,不饿。”沈妙意小声,垂下眼部去看他脸上的笑,“夜深了,吃了容易积食,肚子不好受,到时候还受罪。”
她迷糊了,他一路拽着她过来,是用膳?还是用膳之后,再……
殷铮把人放下,起身站着,这娇娇的姑娘只到他肩头的高度。他该生气的,她算计他,毫不犹豫丢下他,离去的背影决绝,头也不回……
“你太瘦了,我喜欢胖点的,抓在手里也柔软。”他故意去捏她的脸颊,“还有,你若是吃了,第二件事我就答应你。”
“真的?”沈妙意全部重点放在了第二件事,眼中起了一处火焰,“我吃,真的,别让人知道。”
饭桌上,摆着各式菜肴,尤带着热乎气儿。
沈妙意坐下来,真的无甚胃口,为了那一句答应,也就捡起了玉筷。
她看着眼前的粥碗,里头盛的甜粥那样眼熟,吸吸鼻子就能分辨出那甜腻的粥香气。
“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家?”沈妙意低着头,汤匙绞着碗中甜粥,这不都半宿了吗?吴大娘还在摆摊子?
殷铮自是不会吃那些东西,甚至他不了解沈妙意为何爱吃,单单是女儿家喜欢甜食?大概是可能,宫里的那几个公主也是,整日里各种甜食,也不嫌腻得慌。
想到这儿,他只看着静静吃饭的女子。还是她顺眼,那些个公主整日里鼻孔朝天,说起话来嗓子太尖了,一副娇柔做作,走几步都要累死似的。
沈妙意被看得不自在,与殷铮相处,完全是不得已。就算他如何好言好语的,可他对她做的,始终不会原谅。
“吃完了,让刘盖送你回去。”殷铮捞起湿帕子擦擦手,眼帘半垂。
沈妙意嘴角抿了抿,倒是有些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