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絮沾上了她的眼睫,慢慢融化润湿了眼角。好像车夫说的很对,这是一场大雪,腊月了,的确也该冷了。
殷铮落在沈妙意身后两丈远的地方,一直跟随着她的速度。对于她的失魂落魄,心中不免生了恼火。看她的样子,是想一直走到镜湖,跳下去?
他忍住像把她抓回去的念头,拖着步子跟上。
一直到天暗下来,雪势加大,路上再没了行人,沈妙意终于走不动了。
她抬手接着落下的雪絮,看着掌心里溶成的一点水滴。
殷铮走了上来,站在人身侧,修长的身躯挡住些许风寒:“怎么不走了?要不要给你一匹马?”
他皱眉,想着她这样子是因为韩逸之,心中抑制不住的想发疯,把她拖回去。她是他的,心里怎么可以有别的男人!
不行!
“走不动了,我饿了。”沈妙意抬脸,眼睫扇了两下。
殷铮面上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回他。他以为她会哭会闹,会骂他混蛋,可唯独没想到她会对他这样简单的说话。
那双眼睛清亮,如清透的晶石,竟是带着记忆中的天真,是那个雪天里为他送吃食的小丫头……
“好,”他颔首,“我们去吃东西。”
沈妙意环顾四下,摇摇头叹气:“都没有店铺开门。”
她语气软软的,带着稍稍的哑意,因为天冷,鼻尖上染着一点红。
殷铮伸手为她扫落发间的落雪,用指肚拭去水滴,随后拉起她落在肩上的兜帽,为人搭去头上。
手掌在娇生的脸上停了一瞬,口气变温:“有的,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只要她开口,哪怕是天边深海,他也会寻来,双手捧着给她的。
马车停在身旁,殷铮弯腰把人抱上了车,他的手实实在在的拥住她的时候,心中起了异样的柔软。
第一次,她没有浑身的抗拒,而是乖顺的靠在他胸前。
车帘落下,殷铮把人放在软垫上,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先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他不想再提今日韩家退亲之事,就想这样两人安静呆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不说,便觉得空洞的心填满不少。
沈妙意闭上眼睛,身子蜷了下,勾成一团,像只累了的猫儿。
马车再风雪中前行,车后跟随着一支骑兵队,铁蹄哒哒的响彻整条长街。
。
镜湖苑。
沈妙意站在望月阁的三层平座,素手抓着栏杆远眺,整座湖面被黑暗笼罩。
没了白日的明亮,镜湖边的深沉黑暗,好像隐觅巨大的怪兽,让人害怕。
原以为退亲会是多么的撕心裂肺,可现下只觉得松了口气。对于韩逸之,她也不算亏欠了吧?
殷铮那人很坏,可到底也兑现了诺言。只是又一个疑惑一直困扰着沈妙意,那就是韩季同是否真的勾结东番的海寇?
算了,这些要她一个女子来操什么心?这一切了结了,接下来就为自己……
“姑娘,外面冷,到里面吧?”莲青站在人身后,比起第一次见,她觉得这姑娘瘦了许多。
沈妙意回头,身后是簌簌下落的雪:“不算冷。”
人是这样说,可是莲青不敢怠慢,真要姑娘冻着了,自己可得受罚了:“里面有些点心,姑娘先垫垫肚子?”
“哎,”沈妙意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奈,“行吧,进去。”
本想看看雪的,现在倒也成了一件难事儿。
回到屋里,暖意扑面而来,瞬间将冰凉驱散,整个人暖和了起来。
莲青扶着沈妙意坐去软塌上,摆在榻上的小几为楠木所制,几面下刻着迎雪冬梅。
沈妙意看着几上的甜粥,只看那软糯样子,便知道是长宁街上吴姓妇人做的。伸手指去试了试,还带着温热。
此处离着那儿可不近,即使快马来回,这大冷天的,粥也凉透了吧?
“姑娘喝几口暖暖,伙房的饭菜马上就好了。”莲青忙将碗往人眼前推了推。
沈妙意应着,看看偌大的厅堂,高高挂着的琉璃彩灯,四周摆在花架上的精巧盆栽。人人都说孝宣长公主最为皇太后所宠爱,果然不假,便是修一座别院,也如此富丽堂皇。
她吃了两口粥,果然还是那样甜腻。
莲青端了水放在几面上,站直身子:“姑娘,有件事奴婢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妙意看着她,这话说的,不就是想说出来吗?而这里的话题,肯定是脱不了殷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