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父女俩齐齐变了脸色。
这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女婿迟迟没有消息已经让人心焦,结果现在又收到被围的噩耗!那姓崔的就是陈平手下的一条恶狼,心黑手狠不通人气,被他咬住哪还能有个好下场?!
“那东西呢!?”
宋国忠着急地问道。
“杜成把东西处理掉没有?这大半天也该烧的差不多了吧?!”
没了账簿,最多就是个管理不严的责任。东海位处海防前线,常年与海寇、海倭国的探子周旋,火器粮草的大量损耗十分正常,谁也说不清一场仗到底要消耗多少物资,又要发放多少抚恤银钱,账没了宋国忠怎么都好推托。
可要是有账,那只要明眼人用心细查,就总能发现他在其中玩弄的猫腻。吃空饷贪墨抚银以及倒卖军资,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够他喝一壶,更别说私自与海倭商人往来,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能直接把他送上法场。
好在,那本暗账已经被他销毁了。
宋国忠按着胸口,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出了事,他肯定要先保自己。宋家是他一手撑起来的,谁出事他也不能出事,只要他能脱身,宋家的其他人就有指望。
所以,只能让女婿做这个替罪羊。
他收到消息便让人给杜成传话,要他烧掉在海西三卫指挥所的账本,其实也是在给杜成做扣,造成他毁灭证据的假象。
那些账本都是明账,虽然也能被看出问题,但却不是最致命的,所以宋国忠一直就放在海西三卫的指挥所。杜成要是争气点,把这些明账烧掉,那么陈平就彻底抓不住他们的大把柄,只能按管理失责做些小惩戒。
若是杜成继续拉跨,那就正好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反正宋国忠退休以后,海西三卫明面上一直都是由杜成在掌管,他不承担谁承担!?
“你收拾一下,想办法去城东的王家胭脂铺,把这张银票给他们家掌柜。”
宋国忠把一枚牛皮纸封递给女儿宋月娘。
“记住,行事小心些,姓崔的肯定派人盯着咱们家,我不方便出门,你一个女人他们总不好跟的太紧,找机会把银票送出去。估计现在茂头卫的狗都盯着杜成,你让利川社的商人暂时不要过来了,连发枪我会想办法搞到的,到时候给他们消息。”
宋月娘点了点头。她知道亲爹的心思,也预估到丈夫的结局,但她毫无办法。
她喜欢杜成,杜成相貌俊美,风度翩翩,当年很是吸引小娘子们的目光。而相貌平平的她之所以能成为杜夫人,全因为她是郡尉的女儿。如果父亲这棵大树倒了,她的婚姻也就算是完了。
不牺牲杜成,她既做不成督卫夫人也不是郡尉的独女,而现在,至少还能保住第二个身份。
对不起了,望功。
宋月娘拿着银票急匆匆地出门,留下宋国忠一个人坐在厅中。
这时候他倒是冷静下来了,把事情又反复琢磨了几个来回,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陈平这一下打得他措手不及,骨断筋折是肯定的,但至少还保住了一口元气。
但自此以后,他们家行事要越发小心,不能再让陈平抓住把柄。只是利川商社这条线,他肯定是不能放的。海倭国缺粮多银,库里积存的军饷运出去就能换得大笔的银钱,海倭国的火器给的回利也是最高的。
虽然从利川社购入的火器总是有毛病,但总比大雍产的土火铳要好吧?听说最近月鹭知府冯友德频频邀请利川三笠去月鹭岛,怕是想要抢生意。
海西三卫指挥所。
穿着军靴的长腿迈过门槛,落定。崔慎垂眼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杜成。
“怎么,没烧完?”
杜成偏过头,不想回答。
他早已没有了日常的风光,头发乱糟糟地黏在额前,笔挺的军服满是褶皱,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
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命运,早在岳父大人传信让他处理海西三卫指挥所秘柜的账簿,他就知道自己是被放弃了。因为他接手海西三卫这么久,从来就不知道这个秘柜里还有个夹层!
这么多账,让他大喇喇的烧,他怎么可能烧得干净?!而一旦他动手,海西三卫账簿有问题的黑锅就死死扣在了他的头上,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