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看了很久,得出最荒诞的结论。
蓝色圆球便是人间界。
这对父女不在同一个国家,甚至不在同一片大陆。
他们相隔山海之遥,却能透过形似镜面盒子的法器,看见对方的行动,听见对方说的每一个字,恍如面面相对。
这,怎么可能?
是梦境作怪,还是眼睛欺骗了他?
况且——
天之涯,海之角,盖天一说若为真,地是方的。
小神女站立在圆弧形的陆地之上。
*
一大早,宫门刚开,明容着急出去。
十万火急。
她那年逾六十的工具小人,他不干了,辞职理由惊呆她。
当初,她捏的人物性格是绝情断爱,看破红尘,无欲无求。于是,小人白天卖吃的,夜晚秉烛夜读,钻研佛法经文,一朝参悟天道,开坛布教,信徒众多。
他开宗立派了。
这位大伯创立了一个隐世的教派,带着他的信徒归隐山林,远离尘世纷扰。
真真气死人。
明容带着冬书,快步前往城门。半道上,忽见一人悠然而来。
那是一名黑衣老者。
明容忍不住多瞧他几眼。
他没有右耳。
准确的说,他只有半只右耳。
老人虽然上了岁数,满脸沧桑,胡子都发白,身材却高大,精神抖擞,双目锋利,亮如火炬。
他走在路上,龙行虎步,不怒自威。
明容不由自主地往路边靠了靠。
她暗中觉得,莫说当下是在宫里,就是走在通天大道,老人一来,百米大路也拥挤如乡间小径,只容他一人霸占,旁人都得靠边站。
那气场,着实惊人。
老人看见她们。
他停住脚步,面貌越发威严,突然大喝一声,向她们疾冲一步。
明容和冬书双双吓到,尖叫着往后跑。
老人哈哈大笑,声若洪钟。
他转身走开。
明容惊魂未定,看冬书一眼,对方也是满目惊惶。
她抬头,望向老人的背影。
他还在笑,笑得胡子都吹起来。
……神经病啊!
*
“外祖父。”
玉太师转身,笑道:“你来啦。”
赵巽过去,与他结伴同行,“您看哪儿呢?”
“方才有一个小姑娘,脸圆圆的,像你娘小时候。”玉太师抬手,比了比圆盘的形状,“一时没忍住,我逗逗她。”
赵巽站定,“她穿什么颜色的裙子?”
玉太师回忆,“红色,粉色?记不清。”
“粉色就是明容!”赵巽不满,“她胆儿小,您别吓唬她,我不准。”
“你不准?”玉太师挑眉,“你算老几啊,你不准?毛都没长齐,学大人逞威风。”
“算老七啊……”赵巽吊儿郎当的,说一句,端正神色,“您爱吓唬谁,随您的便,明容不行,您吓哭她,我找您算账。”
“哈,老夫等着!”
又走几步,玉太师转过头,打量外孙的脸,“那丫头就是你娘吵着闹着要抢回来的南康侯女儿?”
赵巽道:“我娘发痴。”
玉太师点点头,“我看也是。她啊,太思念永寿,糊涂了。”他一顿,又笑,“你那么紧张人家小姑娘,是不是……哈哈哈!”
赵巽别开眼,只道:“您小点儿声!”
玉太师打仗时,被人削去半只耳朵,这并不妨碍他的听力,可后来,还是在战场上,他一人一马冲锋在前,一发火炮落下,震聋了他的右耳。
从此,他的嗓门越来越大。
说话震天响,笑也是震天响。
玉太师抚着胡须,眯起眼睛道:“巽儿,你也不小了,如果有那意思,趁早把婚事定下,待你在军中挣得些许功名——”
“我倒是想挣功名,您让舅舅别管天管地妨碍我!”赵巽烦躁。
“功名不是靠吼出来的。”玉太师道,“你要有本事,迟早出人头地,你舅舅哪儿拦得住?换言之,你连几个舅舅都对付不了,瞎嚷什么,安分的在后方待着。”
“……”
玉太师瞧他一眼,凑近道:“巽儿,跟外祖父做个买卖,怎么样?你把你那枪扔了,学咱们家的刀法——”
“您死心罢,早说过不可能,一辈子就用枪。”
“臭小子!冥顽不灵,不识好歹!”玉太师冷哼。
“外祖母不准您老拿这事儿烦我,您还打算跟我做买卖,什么买卖,不就是软硬兼施逼我就范?”赵巽耸肩,“我不吃这一套。”
玉太师瞪他,粗声道:“你还想不想娶媳妇儿?”
“……您别吼啊!”赵巽无奈,咳嗽一声,“我挣到军功,自会请父皇赐婚——”
“天知道何年何月,媳妇儿跑啦!”玉太师凉凉道。
“您别乌鸦嘴,成不?”
玉太师瞥了瞥他,“你要真喜欢,我给你定下来。外祖父办事,你放一万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