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巽不吭声。
他低着头,耳朵有些红。
玉太师道:“要还是不要,给句准话!优柔寡断,拖拖拉拉的,不像咱们家人。”
赵巽又咳嗽,过一会儿,说道:“要。”
玉太师便笑。他摇摇头,调侃:“小姑娘一哭,你就找老夫算账,日后还不得事无巨细,全听人家的?”
赵巽:“我乐意。”
玉太师大笑。
他拍拍少年的肩膀,“被媳妇儿管教,不丢人。”
*
明容回到家,相隔甚远,便听见朱妈妈教训仆人。
“……方圆百里之内,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哪儿有地方像听月闲居,发的月银比别处多出整整三分之一,还让你们做六天,在家歇半天?”
“姑娘仁慈,自是菩萨心肠。可你们谁要敢欺她心善,老婆子必不放过!”
“再敢偷懒犯浑,那就不是一个巴掌,几下板子的事情,我活撕了你们的皮!”
……
明容的小店赚到不少钱。
她在宫里,娘亲和姑姑给的零花钱足够用,禧妃娘娘一高兴,时不时的发小红包,玉贵妃也经常送她漂亮的小裙子。
店里的钱,她拿来改善听月闲居的员工待遇。
她还制定了上六休半天的值班表。
起初,她的员工惴惴不安。每个人轮到放假都不敢在家休息,坚持来上班。后来,他们发现小老板真没解雇他们的意思,才安下心。
然而,她的行为,多少弱化了‘主子’的威仪。
渐渐的,有人上班摸鱼,做事懒怠。
幸好有朱妈妈在。
朱妈妈唱白脸,当恶人,大家都怕她,才不敢太出格。
明容知道,朱妈妈其实是很好很好的,明明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却为她掏心掏肺,待她最是温柔。
朱妈妈见她愁眉苦脸,皱眉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明容叹口气。
朱妈妈摸她的额头,“哪儿不舒坦?”
明容轻笑。
朱妈妈就跟她的外婆和奶奶似的,只要她不高兴,那就一定是肚子饿,或者冷,又或者身体不舒服。
明容叹道:“……奶娘,究竟怎样的人才能用啊?”
朱妈妈一愣,“什么?”
明容发愁,“怎样的伙计,才能长久的雇佣,大家一起合作赚钱?”
朱妈妈想了想,回答:“爱财之人。”
明容惊讶,“唉?”
“不爱财,做什么生意?”朱妈妈解释,“要他爱财,却不贪财。胆儿太肥,胃口太大的人,迟早觊觎主子的财物。只有胆小谨慎,知足常乐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明容豁然开朗。
她激动地站起来,抱了朱妈妈一下,“奶娘,你太聪明啦!”
朱妈妈失笑:“我就是一个粗鄙的老婆子——”
“奶娘四十的妇人一枝花,不粗鄙,也不老。”明容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时,一名少年在台阶下探头探脑。
明容认出他,走过去,说:“魏小哥,我还没恭喜你。”
少年摸摸后脑勺,怪不好意思的,“多谢大姑娘挂念,姑娘叫我阿旺就好。”
他是朱妈妈的儿子,来找他娘。
朱妈妈出去,和他说话。
明容看着这名结实的少年,心中感慨。
魏小哥才十五岁,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亲。他的对象年纪更小,才十四,比明容大不了多少。
明容见过那小姑娘,明眸皓齿,相貌清秀,家世也不错。
她的父亲是一名教书先生,她会写字,还会做文章。
许多人都说,这样的姑娘,许配给字都认不全的魏小哥,实在不值,魏小哥高攀了。
可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明容认为这一对小鸳鸯结婚太早,但既然两情相悦,她自然也为他们高兴。
更为朱妈妈高兴。
朱妈妈是二婚,儿子孝顺,现在的丈夫待她也好。
冬书有时看见老魏——下雨天,他来给朱妈妈送伞。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他也会趁热送来给妻子。
朱妈妈总是嫌他多事。纸伞和吃食,侯府多的是。
她嘴上责怪,眼神却并无不满。老魏只是疼惜她,她心里清楚。
明容也见过老魏。
男人左手的大拇指断了,听冬书说,那是他亲手斩断的。
他早年有赌瘾,气得朱妈妈差点儿便带儿女离开他,他为了表明永世不赌的决心,用刀切下自己的手指,也是一个狠人。
“……魏小哥成亲,朱妈妈总算熬出头啦。”春棋感慨,“只可惜她那女儿再也找不回来,不然,可真是圆满的人生啊。”
明容一怔。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长生果挂坠。
她现在发达了,也许能帮奶娘找到女儿。
*
早朝散会。
南康侯正悠闲地往回走,忽听有人大喝:“留步!”
那粗犷豪迈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像狮吼,又像虎啸,十分惊悚。
他回过头,见玉太师向他走来。
“玉太师。”他忙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