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一笑,宋鸣珂率先抬步,沿溪涧南行。
溪水清澈见底,可见游鱼徜徉,绿藓温润。流水渐缓渐浅,淙淙而流,却冲不散君臣间的猜忌。
二人走出五六丈远,细看山石林木如常,再无闲杂人等,秦澍主动开口:“那日,我和阿承带着边关急报,请求面圣,却遭元医官和余内侍多加阻挠……本已略感怪异。而后,我们二人跪在康和宫寝殿外,‘陛下’行至门口说了两句话,我便觉得不对劲。”
“哦?”
从游园会上归来,宋鸣珂因急务与兄长换回身份,只问过余桐有关霍锐承的反应,却忽略了一旁的秦澍。
秦澍笑了笑:“当时的‘陛下’压根儿没往我身上看,连个招呼也无……如果早于八仙楼与我相识的‘小阿琛’,不会那般冷落。一开始,我全当作‘陛下’抱病,没往心里去。
“之后,长公主从宫外赶回,腿上不大灵便;相反,夜里提前离开垂拱殿的长公主步履匆匆,我只当是元医官医术如神,能让伤势迅速痊愈。
“直至陛下议事完毕,由内侍搀扶出殿,却已非身体虚弱,而是右脚有伤,我越发怀疑。
“再后来那几日,陛下行动确有些不便。阿言与您闲聊时提及,长公主赴牡丹游园会那日崴了脚……您的态度颇为微妙。我留心观察,加以印证,便能寻获蛛丝马迹。”
宋鸣珂心头寒气腾冒,深觉四肢百骸冷若坚冰,连声音都散发凉意:“你既已知晓,有否对旁人宣扬?”
秦澍默然摇头,片晌后方道:“这些都是我自个儿猜测,事关重大,怎敢随意宣之于口?”
“在霍家兄弟跟前,也未曾提及?”
“没有,”他平静与她对视,桃花眸中潋滟起无从遮掩的温柔,“我……我感念您的提携,也猜出你们兄妹的情非得已。若不是适才事发突然,我一时没了主意,说不准……会继续装作没留意。”
宋鸣珂抬眸,细察他的轮廓,透着一如既往的清朗正直,与前世印象愈加重合。
莫名地,她鼻子泛起酸涩。
哪怕际遇变了,上辈子的磨难不复存在,但有些人,有些心意,似乎未曾改变过。
“你且当毫不知情,”她话音软了三分,“只要你尽忠职守,往后该有的前程富贵,一样不会少。”
秦澍拉开的唇角挂着无可奈何的笑意:“陛下,臣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荣华富……臣只想为国效力。”
“你已知晓我是何人,不必浪费唇舌去说冠冕堂皇之言。”
“我……”秦澍垂首而立,“陛下,臣考武举,既想建功立业,获得认可,也是为了寻找归属感。”
宋鸣珂抿了抿唇:“何谓归属感?”
秦澍摩挲双手,艰难开了口:“我……其实是一名私生子。”
见她无轻蔑神色,他低声道出成长中鲜为人知的秘辛:“我虽生江南望族、商贾世家,可越是显赫的世家,越要饱受冷眼,因此……我早早被送到山上习武,学成后行走江湖,远离是非。”
宋鸣珂唇角勾了勾:“这些,朕早已派人查过了。你家族做的是茶叶生意,你五岁学艺,十六岁下山,刀剑皆擅长,曾于长江急流沉船事故中,以一己之力救下货船上的十七口人,因而名声鹊起;
“后又在湖北的土匪作乱中路见不平,救了一对母子,且孤身犯险,潜入山寨,拿下首领,送交官府……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