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好暖和啊……”元夕深深叹了口气,散步看风景固然是美,可暖炉给了太子后,她渐渐就不觉得暖和了,太子的手渐渐热了,她那藏在斗篷里的右手却越来越凉。
一回到房中,她便朝着火炉而去,手伸在银碳之上,乍暖还寒的,让她忍不住打了寒噤。碧儿忙帮她抬起手:“侧福晋别伸太近,仔细烫手。”
胤礽坐在暖炕上笑:“所以啊,你本就是女子,何必把手炉给孤,这会儿知道冷了。”
这话说的,让火炉旁的女子嗔视他一眼,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得了她的手炉还不客气些,竟阴阳怪气起来。
太子把其他人打发出去,将元夕拉在他怀里,他身上很是暖和,可这姿势却令元夕身体僵硬,脸上红晕也不知是否还是方才冻红的。
胤礽在她耳边道:“如今进府做好了准备,有些过于乖巧了。孤知道你方才心里绝对有忤逆之语,倒也不必忍着,直说便是。在孤面前说实话的人不多,希望你能珍惜。”
他面上还有些散漫不羁,曾经多年的圈禁生活,让他的锋芒变得内敛,甚至因为时常无所事事,偶尔还会像一位富家公。可真实的他,是大权在握的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两人对视良久,元夕先绷不住了,主动伸手搂住胤礽,头朝另一边偏着,不去看他的脸。声音柔软缱绻:“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你也看到了,时常都有人守在我们身边,我敢说什么?今早我困得站不住,两个丫鬟吓得跟什么似的,何玉柱守在旁边,我还能真的说些忤逆之语吗?”
“我这命虽不值钱,却也不想白白丢了,忤逆之语入得你耳,能入万岁爷的耳吗?若是我胡言乱语、毫不恭敬你也忍了,那万岁真不会以为我是董鄂妃之流?”
胤礽摇头,伸手捧起元夕的小脸蛋:“你可比孝献皇后有用多了。”
元夕低头笑着,笑容却有些苦涩。
她还不如孝献皇后呢,她享受着顺治的爱,无论是否真挚,却是史书记载的偏爱;而她呢,清醒地痛苦着。按照她的性格,她想自己在嫁给心爱的男人同床之后,第二日一定是羞涩的,牵手也是腼腆的,可是她握着太子之手,除了知道这是个俊朗的男人之外,内心不存在任何可称之为心动的情感。
也挺好的,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快活!
她这一波卖惨似乎极为管用,晚膳之后,何玉柱就送来了一大箱礼品,库房的人也直接搬来了玉刻栀子缂丝的屏风。这座极为精美的屏风搬进来后,莹润的玉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内室,元夕凑上去细细看着,伸手轻柔地抚摸,毫不掩饰自己的心动。
“喜欢?”
元夕转头,眼睛亮亮的:“嗯!”
“那便快去洗漱,快到时辰了。”
元夕明白他话中含义,手上一顿,还是去了。
洗浴之后,元夕打发走了碧儿冬柔,自己坐在铜镜前敷着花露,抹了点精油,便坐到了床边。
“竟不抹些膏子么?”胤礽靠在床榻之上,看着元夕光洁的胳膊,也道,“看着似乎确实不用。”
她这厢笑着:“哪儿来那么多天生丽质,都是拿钱堆出来的,每年冬天,我都不知道要用掉多少滋润的膏子。京城实在太干燥了,我若是断了两日不涂抹,皮肤就开始出现干纹,怎么会不用呢?只是到底是新婚夜里,总不好让你吃一嘴膏子,只能等着第二天再涂了。”
所以若是太子日后不来可以尽早通传,她也好涂了在睡觉,毕竟夜里洗漱后,经过热水的熏染,毛孔打开,护肤品也能更好吸收。
她身上这会儿还有些青紫的印子呢,太子其实应该算是温柔的,奈何她皮肤确实薄,容易留下印记。便是她自己,时常都不知道自己磕到何处,弄得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
元夕这么坦坦荡荡地说了,倒叫胤礽有些尴尬,不过他是何等人,尴尬只是一瞬的,“只怕以后你每日都要早上涂抹膏子了。”
她呆滞了一瞬,转而歪着头,眼神上挑:“自然可行啊。可是太子爷,您那么勤政,一个月若是进十回后院,恐怕万岁爷都会急得不行了吧。”
太子嘴角溢出一串笑意,他将元夕拉入怀中,到底是精于骑射,藏在衣服里的肌肉线条美极了:“皇父可盼着孤能再多几个儿子呢,只怕会求之不得。”
“可是陛下必定也担心您沉迷于一人之美色,犯了世祖爷的——”
太子猛地在她嘴上轻咬一口:“少伶牙俐齿些。”
元夕这才乖乖闭嘴,到底有些怕了,理论和实践到底不同。
俩人交缠在一起,太子的胳膊搂住女子纤细的脖颈,结下深深的羁绊。
出嫁第三日回门,太子前一日晚上便告诉她还需入宫处理政事,等到她用了午点后自回去接她回府。
侧福晋虽然也能刻入玉碟,但到底与嫡福晋是不同的,太子不会陪她回门,也不能陪她回门,不能担上任何涉及宠妾灭妻的罪名。他还颇觉遗憾,又赏下大批礼品。
天地良心,元夕可太欢喜了。
这两日太子实在是太缠人了些,虽说按规矩,前三日太子是该在她房中,但也不至于夜夜笙歌。元夕心里憋着坏,现在她是有些受不住,等她到了三十几岁如狼似虎的年纪,看太子能不能吃得消!
嫁到太子府的大姑奶奶回府,忠诚公府自然是阖府欢喜的,敏泰和慕灵特地告假回来迎接元夕,刚见着人,俩人就忙跪下请安。
“忠诚公府阖府请侧福晋安!”
回来的路上碧儿就千叮咛万嘱咐,礼不可错,第一次一定要把礼行实在了才是尊重皇家。元夕只能没拦着,虽然和敏泰感情淡薄些,但和慕灵终究还是很好的,如今他们俩还有嫂嫂等人都在门口跪下行了实在的大礼,她才又连忙扶起敏泰:“都起吧。阿玛当心些,都一大把年纪了。”
尤其是林言昭,才出了月子多久,如今扎扎实实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她实在于心不忍。
元夕便借口外头冷,一伙人都回了暖房。反正满族男女大防还没有那么严重,都是一家子血脉,没什么好忌讳的。
敏泰难得有些伤感,虽然他在元夕出嫁那日已经伤感过,但新嫁娘不曾面见家翁。他道:“看侧福晋面色红润,过得好便就好了。”
“太子待人和善,一切都是好的。今日回来,再回来已不知道是何时,我想看看明哥儿。”明哥儿就是慕灵和林言昭的孩子,如今才两个月大,因为老话道取名太早不吉,故而就取了小名“明哥儿明哥儿”地叫着。
“自是,新妇多抱抱小孩都是好的,咱们侧福晋成亲前最爱明哥儿,多抱抱自己生一个。”林言昭热情道,忙让奶娘把明哥儿抱上来。
元夕笑而不语,过了年她也才十七岁,才不急着生孩子呢。说句不好听的,太子未来能否成事还未可知,她自己进火坑也罢,未出世的孩子可别被他们带了进去。
自然了,也没有避孕措施,只能是一切随缘。
她可找不着什么贴心的大夫给她开药避孕,只能算着日子,最好避开危险期。
明哥儿几天没见姑姑,却半点不认生,眼睛睁着,待在元夕的怀里也乖乖的。两个月大的孩子太软了,元夕都不敢乱动,没留指甲的手指用指腹轻轻摸了下孩子的小脸蛋,都觉得可爱得不行。
“碧儿。”
听到元夕的吩咐,碧儿忙奉上一把挂在脖子上的金项圈,上面挂着个金镶玉的锁。明哥儿的出生礼她做姑姑的早就给过了,这份是太子的。
“这是太子送给明哥儿的,其他的回门礼都叫人搬进来了,礼单也写明了,到时候阿玛、兄长们分了便是。元晴,你喜欢红色,里面有一套红珊瑚的头面,是姐姐特地给你选的。”
元晴才刚欣喜地笑了下,林言昭便惊骇出声:“您挑的?太子库房你能随意挑?”
其实元夕学过回门礼的知识,往往都是夫家备的,作为一个侧福晋,她带的回门礼已经比寻常贵重了三分,若自己挑便显得有些宠了……可是她连缂丝屏风都用了,还担心这些虚名?
谁不喜欢毫不掩饰的偏爱呢?
元夕在现代能那么硬气那么快活,仗着的就是父母毫不掩饰的偏爱。她是独女,父母不偏爱她偏爱谁呢。
面上还是客气道:“挑了些玩意儿罢了,也没动贵重东西。”
元晴道:“珊瑚头面还算是玩意儿吗?”元晴啧啧称奇,她们府里得了万岁爷的赏赐,里面也才一套珊瑚头面。
元晴没想过,康熙施恩的赏赐自然是诸物都赏些,自是不可能专门赏些珊瑚首饰啊。
考虑到生产力的问题,珊瑚头面确实珍贵,可真放在皇室,却也不算什么。库房的人请元夕选的时候,她都快挑花了眼,特地选了没那么招摇的一套给元晴,毕竟她年纪还小。
敏泰蹙眉:“日后还是要注意些,免得外人以为你恃宠而骄。”
元夕笑着点头,实际上礼物都是太子挑的,她不过提了一嘴珊瑚头面罢了。她心里有数,毕竟今日一见,不知何时才能会面,她便一直好脾气地笑着。
到底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