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赵慕雪、黎落都讨论和分析过，其实这件事情也好解决，只要赵慕寒当着几个有分量的人的面，与莫玉郎划清界限就行了。此举不说能解决多少问题，但至少能让言官们先闭嘴。
但眼下的障碍却偏偏出在赵慕寒自己身上。
赵慕寒熬了四年好不容易把莫玉郎给等回来了，现在他对莫玉郎的态度，赵慕雪看的最分明。那就是哪怕不要天下，也不愿意再撒手了。
莫玉郎于赵慕寒来说，简直就是生命中的一道光，他是不会放弃的。
大概病入膏肓的人就格外迷信，天子赵黎晟居然在重病期间突然提出，要携赵氏宗族和百官前往凌霄峰寒山寺为天下祈福。
虽然祈福的过程只持续短短三天，但这么多人一同陪伴前往，还真的是本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凌霄峰为天阶山的主峰，寒山寺虽在凌霄峰峰顶，但整个凌霄峰已经从上到下安营扎寨，安排的满满当当。
赵慕寒眼下正被弹劾，自然不愿往峰顶上凑，就在天阶山与凌霄峰相距不远的地方，挑了个平坦之处驻扎。
本次随天子出城，阵仗颇大，赵氏宗族子弟应天子之召均是拖家带口，随扈众多。于谷轩身为郡王谋士，自然也得跟着。
才在天阶山驻扎下的当晚，他便从黎落那里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当时黎落行色匆匆，正欲往赵慕寒的寝帐去，见到于谷轩时，略有犹豫之色，但最终还是向他开了口。
“玉郎，我奉郡王之命留意朝中要员动向，今日打探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与你有关……”
于谷轩扬眉看着黎落，他发现还真是小瞧了赵慕寒。
原来自赵慕寒被罚居府思过，他便令黎落对朝中要员聚集聚会之事多有留意。黎落的易容本领堪称一绝，化为小厮或是混入府兵之列，穿梭于各个府邸之间自是无人察觉。
于谷轩心中已有预感，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拉住黎落，一直到了一个无人的僻静之处，这才道：“若我没猜错，可还是郡王那番豢养男宠之事？”
黎落点头道：“是。今日有臣工之列汇聚永宁侯大帐，我便混进去瞧了。竟是永宁侯擒住叛将蔡允，从蔡允处得知了你的出身。此事在反对赵黎亭的阵营中立刻掀起轩然大波，纷纷议论安平郡王若再不与你一刀两断，必然会被赵黎亭方的言官抓住此事，将郡王弹劾。”
听见这些话，于谷轩心下已经了然。
莫玉郎出身卑贱，从前在芳草阁，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小倌儿。如今这段往事被扒出来，堂堂安平郡王居然与一个卑贱之人纠缠不清，自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不齿之举。
虽然反对赵黎亭的人未必就支持赵慕寒，但眼下有实力与赵黎亭抗衡的赵氏子弟中，也只有赵慕寒。永宁侯赵世喆虽也随赵慕寒出海征讨倭国，但毕竟是个副将，名望声威都远不及他。
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赵世喆也是这么想。所以即便赵慕寒对权力之争并不热衷，但赵世喆也会为他、为自己筹谋。故而讨倭回都之后，赵世喆一直在借着赵慕寒的声望聚揽和争取朝臣，以便与赵黎亭抗衡。
若是莫玉郎的出身被公之于众，赵慕寒这棵大树因此而倒下了，那么赵黎亭便更可肆无忌惮，天子之位最终落入他手便是轻而易举。
虽然不解蔡允已经失踪了四年，怎会突然冒出来被赵世喆擒住，但于谷轩很清楚赵慕寒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因为莫玉郎的事情而前功尽弃。
眼下天子已然病重，位面之子归位就差那么一点点。
于谷轩看着茫茫天阶山，脑中一时纷乱无比。
“玉郎。”黎落忧道：“不然你快逃吧。今日他们在永宁侯帐内商讨时说，郡王若对你沉迷下去，赵黎亭必然得逞。所以明日他们要带着蔡允去郡王面前，揭穿你的出身。我听他们说的激愤，恨不能将你当众处死。若是明日他们当真找上门来，只怕是郡王也护不住你。”
天阶山脚下，一条大河绕山而行，近来秋日雨水多，河水暴涨，湍流的河水发出巨大的响声。
于谷轩听着河水发出的浪涛声，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他犹豫了片刻，向黎落道：“阿落，你打探到的消息还没对郡王说吧？”
黎落道：“原本正要去说的。”
“好，那便别说了。”于谷轩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莫玉郎能不能活下来，可就全看你的了！”
山中的早晨格外清爽。于谷轩陪着赵慕寒正在用早膳，一抬眼就看见黎落在帐外探了一下头。
“郡王。”于谷轩唤了一声，道：“我想去帐外站一会儿，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