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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葬魂棺(七)(1 / 3)

“少爷?少爷!”

左寄侠一听是他们的家丁寻来了,再拖下去,两人决计逃不脱了。他爬起来,拽住念奴的手,放足快跑。

两人奋力逃出城,直到念奴跑得半分力气也无,踉跄栽倒在田野里,左寄侠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与他一同躺倒。

谢玄度跟了一路,在此处无法御剑,亦无法施展轻功,自也没想到这两个小子能跑那么快,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将自己撂倒在不远处。

他抹着额头上的热汗,叹道:“可真能跑。”

料想他们方才经历了必死之境,心中惧怕极了,才能跑这么快、这么远。现在绝处逢生,左寄侠又哼哼几声,忽然大笑起来,觉得好生痛快。

念奴吓得心脏扑扑乱跳,惊魂未定,听见左寄侠的笑声,便道:“你刚刚差点死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左寄侠笑道:“正是差点死了才要笑。要是死绝了,可不就笑不出来了么?”

念奴愣了愣,也无法指出这话有哪里不对。

谢玄度就躺在左寄侠的身侧,连连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好。正是如此了。”

左寄侠看念奴脸色跑得通红,又吓得惨白,喘着声问道:“看你方才哭哭啼啼的,连吵架都吵不赢,怎么敢在背后下这么重的黑手?”

念奴道:“……我不知道,可他们那样会杀死你的,你救了我,我、我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他想起也后怕极了,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

左寄侠连忙“哎呦”了好几声,道:“你这又为了什么哭?”

念奴说话有点结巴,道:“我害怕。”

左寄侠伸出手来,接住念奴下巴尖儿的泪珠子,笑道:“莫怕了,你这回救了我的命,我是懂报答的人,从此往后你就跟着我混!不妨去街坊里打听打听,他们没有不怕我左寄侠的,有我在,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念奴心道:“我没有爹爹妈妈,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个人作伴也好。”他正高兴往后能跟着左寄侠,转眼又忧愁起来,跟他说:“可、可我什么都不会,跟你在一块,只会拖累你。”

左寄侠左右打量了他一下,见这小子生得骨瘦如柴,肩不能扛、手不能挑,一时想不到他能当什么用。可左寄侠是个重誓言的人,既跟他夸下海口,必得履行诺言。

他想了想,问道:“捏肩捶背的总会了?跟在我身后,管我叫‘大哥’总会了?”

这倒是最容易不过的。念奴胸中感到一阵温暖,笑起来喊:“大哥。”

要说这小子穿得破烂,灰头土脸的,乍一看,瞧不出有什么好的;可一笑起来,漆黑的眉与眼透着一股俊秀气,俊得有些遥不可及。

左寄侠喉咙哽了一下,却也说不准究竟是个怎样的“遥不可及”。

这次因缘际会之后,左寄侠和念奴很快就在城隍庙中插香拜把子,成了结义兄弟,日日形影不离,混迹在市井讨生活。

左寄侠当大乞丐,念奴做他的小乞丐。

这年开春,左寄侠常去商会找些搬卸货物的力气活儿,赚点子铜板,不多,却能在糕点瘫上买些他们寻常很难吃到的零嘴,自然会分一半给念奴。

待两人吃饱喝足以后,左寄侠就带着他去放风筝。

风筝是捡来的,云燕形,因断了一只翅膀,旁人便丢了,给左寄侠捡了来。他的手很巧,劈出一根竹条把风筝重新扎好,牵着线漫山遍野地跑,能将风筝放得最高。

有时候找不到活儿做,左寄侠就带着念奴去偷果子吃。

城中有一户赵姓的高门大户,在郊外盘了一块土地做果林,四周围着青瓦白石的高墙专门防贼,可防不住能上天入地的左寄侠。

他让念奴踩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他翻进园里,自己轻巧一跳跟着进了去。

左寄侠爬树也厉害。实际上,他好似什么都厉害,连谢玄度都忍不住感叹这孩子怎有这么多的神通,这天底下仿佛就没有他不会干的事。

谢玄度眼见着左寄侠抱住一棵树,手脚并用,哧溜一下就窜上去,身影跟鹰一样矫捷。

他摘了新鲜的果子就往下扔,念奴跟在后面捡,用自己的袍子兜着,兜得鼓鼓囊囊,抱了个满怀。

原本以为今天是大丰收,又能饱餐一顿,不料还是惊动了赵家守园的家丁。

“小兔崽子,敢来你爷爷家偷果子吃!给我下来,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左寄侠眼见不妙,飞快地跳下树,拉起念奴就跑。

念奴兜着果子勉强跟在左寄侠身后,一路跑,果子一路掉。等两人最后停下的时候,念奴抖开袍襟,发现里头就剩下一颗苹果。

左寄侠见到,险些背过气去。

念奴愧疚地站在一旁,眼眶红红的,心里直犯着急,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

他一哭,左寄侠就生不出来气了。他抬手摸摸念奴的脑袋,低声说:“无碍,这不还保住了一个么?好歹有的吃。”

念奴将苹果递给他,敬重道:“大哥吃。”

左寄侠忙摆手道:“我不吃,方才跑了那么一阵儿,累得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话音刚落,肚子里就叽里咕噜叫了一通,不给左寄侠留一点儿情面。见自己扯谎竟这样被拆穿,左寄侠尴尬地挠挠额头,凹陷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刚才还流泪的念奴扑哧笑出声。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将苹果切成两半,将大一点儿的递给左寄侠,小一点儿留给自己。

左寄侠执意换了过来,将大的给念奴。念奴拗不过左寄侠,便乖乖听他的话。

谢玄度的目光落到念奴那把小刀上,不由吃了一惊。

这刀并非铁制,而是一把罕见的玉刀,刃身削得极薄,润白剔透。左寄侠没见过好玩意儿,不知就这么一把小刀,莫说是一粒果子,就是拿去把整个赵家的家财盘下来也未尝不可。

可念奴不过一介小乞丐,怀里怎藏着一把价值连城的玉刀?

谢玄度转念想到,从他进到李灵均的幻境以来,就未寻着真正的主人公,在这龙岗城中,只能围着左寄侠和念奴两人的一举一动打转。

如今他心下有了另一番猜测,还未得到验证,便按下不表。

两人日子最难熬的时候还属冬天。

百姓自己的生活也难过,更别提再施舍乞丐。为了一口吃食,左寄侠就跑去山里给老僧人扫寺庙,每天得他们施舍一个馒头一碗稀粥,借此勉强度日。

冬日里天气恶寒,念奴体虚畏冷,左寄侠就将自己身上冒了絮花的棉衣借给他穿。这孩子套上两层棉衣还是觉得冷,手上、脚上生得全是冻疮。

晚上他们睡在城隍庙里,念奴冻得牙齿打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左寄侠便将他裹进自己的被子里,用手掌握住他冰凉的脚,来回搓捻着。

他嬉笑道:“哪怕是我爹在世,我都没这么伺候过他。你好福气,我没有兄弟姊妹,一直拿你作亲弟弟疼,可怎么也不听你喊我一声‘好哥哥’?”

念奴扯被子掩着脸,独露出来黑溜溜的一双眼,专心望着左寄侠笑。

左寄侠见他吞吞吐吐地不肯喊,手指在他脚心上挠了一下。念奴痒得快跳起来,又哭又笑:“是,是!好哥哥!”

左寄侠哈哈笑起来,又将他的腿抱紧实了,道:“别扑腾,不然热气儿全跑没了,我不挠你了就是。怎么样,你还冷吗?”

“不冷啦。”念奴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沉吟着问,“左大哥,你爹爹……他是什么样的人?”

左寄侠仰头想了想,道:“我都快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他生前做侠客的,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就是他教给我的。”

念奴问:“那他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以前左寄侠很忌讳有人问他爹娘的事,如今念奴问起来,他却没有太多抵触。

左寄侠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我爹娘都是教漠北的蛮子杀死的,他们侵占城池,肆意屠杀我大梁的百姓。我爹爹看不过去,便以命相搏,最后死在了敌军的剑下;我阿娘悲痛欲绝,一头撞上刀刃,随我爹爹一同去了。”

念奴瞳孔紧了紧,心里也为他难过不已,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

左寄侠摇头笑道:“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还没跟别人说过这事儿呢,如今说出来,心里倒痛快了。等我再长高一点,到了年纪就去参军,以后上战场多杀几个漠国的蛮子,权当是为我爹娘报仇。”

念奴说:“那报了仇以后呢?”

左寄侠坚定地回答:“跟我爹爹一样,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让这世上少些穷苦之人。”

念奴不假思索地说:“我也跟你去。”

他有时真羡慕左寄侠,羡慕他聪明,遇事总能想出办法;羡慕他有远大的志向,似乎永远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左寄侠身份处于九流之末,经贫穷困苦反复折腾、磋磨,却对生活不消减半分热情。他是有朝气的,属于少年人、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朝气。

念奴却完全相反,他浑浑噩噩地活,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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