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楚岚君有意吹捧谢玄度,就是想说服他帮忙,没想到他拒绝得这样干脆。
不过楚岚君也没有慌张,状似接受一样,理了理嫁衣,道:“好。那请你现在就带着梅开云走罢,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谢玄度吃了个瘪,无奈道:“……大小姐,我亦将你当朋友才说这句话,此行得不偿失,你日后若因此遇上不如意,恐怕反悔都来不及。”
楚岚君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阻止我。我只知道,这些年我过得不好,没有李湘神,我,很不好。”
谢玄度听后愣了愣,最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句,“说我是蠢货,你又何尝不是?”
楚岚君这个性子,非他一言两语就能阻止得了的,而且棺材已经摆在眼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也不愿意看李湘神死后还要在傀夜姬手下当牛做马,要想解除李湘神和傀夜姬之间的主仆关系,只能再缔结一次同心婚契。
不如圆了李湘神生前的夙愿,让他一辈子能与楚岚君在一起,永不分开。
沉吟片刻,谢玄度道:“好罢,如你所愿。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
楚岚君道:“什么?”
谢玄度道:“你需得明白一件事,倘若绿绮拿住你夺尸一事,借口丹丘仙府欺人太甚,鼓动其他妖魔一同对中原发难,你怕是要成为楚家的罪人。”
楚岚君蔑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了她?我们楚家虽以‘既明且哲’为家训,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绿绮敢来,我就敢杀!”
“你当然不用怕,可丹丘仙府那些不通仙术的百姓怎么办?他们都是无辜的。”谢玄度道,“不如听我一言,来日绿绮真要发难,你就说这一切都是我在幕后指使,与楚家无关,届时绿绮也拿你们没办法。我嘛,半邪一个,既不牵扯到狱界,也不牵扯到五大仙府,绿绮来寻仇,只管找我一个人寻仇就是了,到时候我往天涯海角一跑,她也追不上我。”
他说得好生轻松,仿佛被女人追着寻仇也是一件快活事。
楚岚君将谢玄度上下打量,问:“这就是你的条件?”
“唔,不好么?这条件对大小姐来说,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楚岚君似在感叹,也似在讥讽,道:“你为着中原和狱界的安定,真是煞费苦心,很像你爹谢清风的做派。”
谢玄度听到别人一提谢清风,心中很不是滋味。楚岚君见他脸色有异,知道谢清风是他的忌讳,她对谢家当年发生了什么,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索性不再提。
楚岚君转而道:“如果你是担心这件事的话,那你担心晚了。”
谢玄度问:“晚了?此话怎讲?”
“前些时日,我收到密信,号钟已经决定和绿绮联手,打算借口李湘神一事,讨伐楚家。我怕有一场恶战要打,便提前递了书信给谢家少主,请他来襄助。”
谢家少主,那不就是谢玄鸿么?
之前在真君庙一别后,谢玄鸿就带谢归去了折梅宗医治断臂,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谢玄鸿率人匆匆离开了折梅宗,独留下谢归一人在半峰雪上养伤。
原来竟是因为这件事?
说来也有理,谢家贵为五大仙府之首,谢断江又是抱风山盟会上共同推选出的盟主,狱界邪魔进犯丹丘,谢玄鸿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奇怪的是,谢玄鸿那么大的威望与排场,一进丹丘仙府,肯定人尽皆知,可自从谢玄度来到丹丘以后,竟没听说有谢家的人在此。
他正满腹疑团,很快,楚岚君就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号钟率领手下刚过西岭,就在路上遭遇伏击,连着他自己都身受重伤,所以还不等我们出手,号钟就偃旗息鼓,滚回了狱界。”
说着,她将视线转移到谢玄度身后,看向张人凤。
她似乎闲谈一样地道:“张大境主,你猜,是谁伏击了号钟?”
张人凤面无波澜,道:“不知。”
楚岚君笑道:“我的人去清理尸首时,发现那些妖物的颈子上都有整整齐齐的剑伤,几乎是一剑封喉。他们都是号钟手下的得力干将,个个修为高强,就算是剑圣谢断江,也不一定能杀得这么干脆利落。我想有这样本事的人,世上没有几个。”
“是么?”
张人凤始终没什么反应,仿佛他只是个局外人、旁观者。
谢玄度心里却起了一点疑心。
张人凤不答,楚岚君也就不问了,对谢玄度续道:“号钟刚进中原就吃了一记败仗,人心尽失,暂时成不了气候。我将成婚礼定在这里,不给任何人知晓,也是不想因一己之私连累他人。谢玄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替我证婚,我帮你救梅开云,这很公平,至于其他后果,全凭我一力承担,与你无关。”
谢玄度见她早有准备,自己白担心一场,只能道:“好。”
谢玄度答应为李湘神和楚岚君结同心婚契,即刻招了一名楚家弟子过来,吩咐他去准备结婚契的法器。
所需法器不多,一根红绳,两杯合卺酒,还有符纸和朱笔。
等待时,谢玄度回头看向张人凤,立刻踱步过去,隔着衣袖,一把握住了张人凤的手腕,将他拉到一侧。
张人凤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谢玄度握着他的手,干净,白皙,指节分明,指腹粗糙,是属于剑客的手。
这等亲密之举,谢玄度并不觉有什么不妥。他或许是习惯了如此,从前张人凤又不是不知道,哪怕是见过一面的人,只要谢玄度喜欢,就能拉着对方亲近,回头不喜欢了,便也能忘得一干二净。
张人凤不着痕迹地拂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