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琳娜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进了屋里,就见母亲聪子与婶母堇夫人正在说话,她们身旁放着已经凉透的餐盘。
“璃久,你回来了。”聪子对她笑了笑,又吩咐侍从将这些饭菜撤下去,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吃饭了吗?”
“吃了。”可琳娜与市丸银在一块简单吃了一顿,后来又商量了许多事情,这才比平常晚回来许多。
“你已经是一名席官了,平日里也有应酬,要是再晚归,就让人给我传个话,我们也不等你了。”聪子说道。
“嗯。”可琳娜点头。
堇夫人在她进来时,便越发拘谨,她攥着袖子,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到底是底气不足,这笑容便显得极为讨好,平白惹人生厌。
可琳娜没有理会她,目光落在了堇夫人已经高高鼓起的腹部,她想了想问道:“预产期还有多久?”
堇夫人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那双含情的眼睛轻轻抚摸着肚子,刚要开口,聪子先一步道:“下个月就要生了。”
“取名字了吗?”
“我们刚才就在商量这件事情。”堇夫人怯生生的看着她,因为被接过来后就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原本消瘦的脸庞有了一点圆润,但眉眼间依旧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璃久大人,还是按照族谱来取吗?”
她的丈夫龙也原本是藤谷家分家的家主,如果按照族谱,男孩将被取名为璃介,女孩则叫做璃佳,但是现在,龙也死的不明不白,分家家主的位置也因为可琳娜的原因被另一人拿走,所以她的孩子也不能再叫这个,堇夫人不敢怨恨可琳娜,只能在此先试探性的问问。
“按规矩来。”可琳娜说。
堇夫人脑袋嗡的一声,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她的指甲在袖中几乎要刺破血肉,那一瞬间她的怨恨与责怪全都暴露出来,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龙也还在世的时候,便很瞧不起大哥一家人,经常过来找事,这一点堇夫人也略有耳闻。
现在是她们在偿还以前做的错事,堇夫人很快就收敛了这种情绪,勉强自己笑道:“那……可以请璃久大人赐名吗?”
可琳娜看向聪子,后者正怔怔的望着堇夫人的肚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只感受到一种略有些混乱的情绪,犹豫了一下,便没有再管。
“族谱叫什么?”她问。
“璃介或者璃佳。”
“嗯,就叫这个吧。”她懒得去想名字了。
峰回路转,这倒是让堇夫人的心情一下提了起来,她怔怔的看着可琳娜,好半晌后,才再次行礼,真心实意的感谢道:“多谢璃久大人。”
可琳娜没让她跪下,抬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着,又催促了侍从一声,让他们赶紧将新的饭菜送来。
即使一点不饿,在两位长辈的劝说下,她还是跟着吃了一点,席间面对母亲的关切问话,她也挑了几个可以说的回答。
等到吃完后,聪子将她叫到了房间里来,犹豫了一会,才问道:“璃久,你是不是想让你二叔的孩子成为下任家主?”
“嗯。”可琳娜也没有瞒她,“我的身份不适合结婚,不出意外,就是那孩子继承藤谷家。”
“这、这也太早了,你还很年轻啊……”聪子立刻不安起来,在父亲死后,她就时常患得患失,有时候还会偷偷跑去一番队看她,见她好好的呆在队舍中才放心回去。
可琳娜理解她的心情,藤谷家的动荡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不把那群人设下的钉子全部拔除,她决定不会停止杀戮。
还得有人死。
而且会有很多人死掉。
聪子握住她的手,恳求道:“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就算是任务也不要去拼命,我们就呆在瀞灵廷里好不好?”
可琳娜开口道:“母亲……”
“我只有你了啊!璃久,我只有你了!”聪子的眼中流出泪水,她始终对于女儿的安危感到患得患失,“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可琳娜神色平静,并不为之所动,她能够感受到别人的情绪,聪子表现得十分激动,但内心却异常冷静。
她没有疯狂,也不曾悲伤,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演戏给可琳娜看。
为了能够让她答应不去出危险任务。
可琳娜直言道:“我不会有事。”
“你……”
“我会活得很久。”可琳娜一点点的挣开了聪子的挟制,站起身,走出门外。
“在藤谷家未到最顶端时,我会一直活着。”
“母亲,你可以从旁监督,和我一起享受这无尽的荣耀。”
说完,她便推开门走掉。
聪子跌坐在原地,她低垂着头,发丝遮掩住了她的全部表情,那种伪装的表情逐渐变化,成了最符合心境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你父亲,你祖父,你的曾祖……他们都是这样想的……”聪子声音越发干涩,她几乎要发不出声音,喃喃道:
“可他们全都失败了,你难道也想……步入他们的后路吗?”